“沒事了,沒事了。”步重華放開吳雩一點,扳著他的臉令他望向自己“你沒事了對不對我放開你了”
眾目睽睽之下,吳雩一口接著一口倒氣,那神經質的狂躁一點點被壓抑住,終于用力閉上眼睛,繼而睜開盯著步重華,像是確認他的存在一般,半晌喘息著點點頭。
步重華大拇指用力抹掉他額角的血,終于完全放開鉗制,吳雩踉蹌了兩步勉強站住。
“去去拿碘酒棉花來,”許局半天才找回自己的聲音“趕緊去,愣著干什么”
三更半夜這一層沒人值班,否則剛才半條走廊都要被堵得水泄不通了。南城分局的秘書這才反應過來,立刻跳起來就往外跑,驚慌得差點自己把自己絆一跤。
許局心驚膽戰問宋平“老宋你沒事吧”
宋平怒意稍歇,他不僅沒事還精神得仿佛剛喝了兩噸紅牛,抬腳向剛才陳主任奔下去的樓梯方向望了一眼,壓低聲音叱問“是誰把那憨批帶去縣里的”
許局臉頰肉立馬一抖“反正不是我”
吳雩歪歪斜斜靠窗臺站著,狀態非常差,眼下青黑憔悴,被冷汗浸透的黑發貼在蒼白的臉上,額角的血已經干涸了,左手繃帶一圈圈散亂開。林炡從頭發絲到腳后跟把他打量了一個來回,柔和地拉起他左手臂看了看,問“這是豐源村縱火里燒傷的”
“”
“你想辭職”
吳雩沒吭聲。
林炡面對面看著他,輕聲說“你已經不安全了,要是辭職我們就回云滇,你知道規矩。”
現在最能刺激吳雩的兩個字可能就是規矩了,但出乎意料的是,林炡說出這句話后吳雩竟然沒有太過激的反應,他烏黑的眼珠驀然往林炡臉上一輪,隨即慢慢垂下了視線,明眼人都能看出那分明是不置可否的意思。
許局狐疑地打量林炡,問歐秘書“這位是”
“吳雩”林炡加強語氣問。
吳雩咽了口唾沫,喉結上下一動。
他因為削瘦的關系,鎖骨頸窩十分清晰,這個動作帶起的頸骨突起異常明顯。然后他望著腳下的地面,頭卻突然向步重華那邊偏了一下,但這個動作剛到一半就突兀中止了,顯得有點不自然。
步重華沒有錯過這瞬間的不自然,那一刻他意識到了什么吳雩仿佛是想再看他一眼。
這細節就像個引子,將夢境中熊熊燃燒的大火一路引進了他心里,燒灼得心底霎時縮緊。
“吳雩”步重華沙啞道“你要是現在辭職走了,你就抓不到五零二案的兇手了。”
“”
“而且你也抓不到那個潑汽油縱火的人了。你還記得他的聲音吧你記得他是怎么想弄死咱們的對吧”
“咱們”。
這個詞一出來,林炡飛快而詫異地向步重華瞟了一眼,但沒說什么。
吳雩沉默良久,干裂的嘴角終于動了動,吐出來兩個字“記得。”
他就像是被某種更強大、更不可抗拒的力量壓平了的海面,洶涌狂躁退潮般下去,露出了嶙峋空曠、傷痕累累的石灘;那個沉默克制又溫馴的影子,終于開始回到他身上,漸漸籠罩成了一層保護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