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九齡看著吳雩,神情惋惜但語氣不容置疑,說“我們目前的技術手段,不足以從這兩條腿上鑒定出高寶康的死亡原因。”
解剖室里安靜得嚇人,孟昭一聲不吭垂下視線,廖剛輕輕呼了口氣。
步重華雙手插在褲兜里,面色沉郁,一言不發。
“這種既被螺旋槳切割,上身及內臟又全部缺失的水中尸塊,一萬個案例中都未必有一個,遇到了是天意,是命。”王九齡嘆了口氣,把器材叮叮當當放回勘驗箱,幽幽地說“刑事技術就是這樣,在沒發展到一定地步的時候很多案子解不開就是解不開像泰晤士河女尸,黑色大麗花,開膛手杰克,如果放到今天根本不會成為懸案,但在當時窮盡人力也不可能破得了;也許隨著技術的發展鍶離子測定會更加普及準確,但那肯定不會是這兩年的事了。”
“步啊,”王九齡合上勘驗箱,低下頭,視線自下而上地瞅著步重華,說“這不是你的錯,認命吧。”
王九齡的嘆息仿佛在冥冥中昭示著某種天意。
分針一圈圈轉動,天色漸漸由亮轉暗,從港口分局傳回來的消息一個比一個不好。打撈隊沒有在目標水面發現高寶康的任何其他肢體,經偵支隊對地下錢莊境外交易的排查也無甚進展,對陳元量幾十年前同事學生的走訪調查還沒開始就碰了壁
晚上九點,夜幕黑沉,羈押室外的走廊人去樓空。
吳雩一手夾著煙,順著樓梯走下來。
走廊不遠處,長椅上坐著那道熟悉的側影,坐姿還是像脊背有把劍似的撐得筆直,只有后腦略往后枕著墻,露出了線條硬朗好看的下巴和喉結。
吳雩走到長椅另一側坐下,摸出打火機點上煙,深深呼了口氣。
“你還沒回家”步重華終于開口沙啞問。
“他們說你不知道上哪去了,我猜應該是在這里。”吳雩隨手把煙灰彈窗臺上,問“你在這等什么”
“局領導。”
吳雩瞥了他一眼。
“到時間沒放人,他們會來催我。”步重華平淡道“我在等那最后一刻。”
吳雩點點頭,沒吱聲。少頃步重華偏頭看向他“你又在等什么”
“等你。”
“等我什么”
煙頭紅光一明一滅,吳雩沒有立刻回答,沉默片刻才說“等你送我的這根煙抽完吧。”
他們分坐在長椅兩端,背靠著窗臺,遠處是津海市繁華到炫目的夜色,巨大的ed屏在中央商圈徹夜閃爍,街道上人流如織,車馬不絕;夜空中那交相輝映的彩燈越過玻璃窗,映在他們面前空曠無人的走廊上,白天里一間間忙亂的辦公室此刻屋門緊鎖,羈押室外鐵欄桿泛著冰冷的暗光。
吳雩重重吐出最后一口煙,摁熄煙頭,不遠處電梯門叮一聲徐徐打開了。
步重華抬頭望去出現在他眼前的竟然是宋平。
“我就知道你這小子沒那么爽快把陳元量放走”宋平哼了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