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者回過頭,低聲對隨從吩咐“我們在工作中,確實需要保護立下過功勛的同志,哪怕偶爾出格一點,盡量要為他們解決后顧之憂”
“不用了。”
那些照妖鏡又齊刷刷射來,吳雩眼角余光能看到那些人神色的變化,但他感覺到自己臉上應該是笑了一下。
“我就這樣挺好。”
“解警官”老者頓了頓。
馮廳急了,輕聲呵斥“解警官”
“”吳雩又倉促地笑了笑,抬起另一只手,卻在半空中頓了片刻,才舉在眉角敬了個禮“為人民服務。”
他從馮廳掌中抽出手,轉身走下樓,腳步越來越快。
天穹盡頭的風拂過高樓與街道,淹沒了黃昏下操時少年人的笑聲,吞噬了隔著一條街外校門里的喧嘩和下課鈴。他在風中加快腳步,鬢發與衣角在身后揚起,聽見那個年輕的聲音帶著憧憬“我要是能念書,一定繼續往下念”“當刑警的夢想不都是穿上白襯衣嗎”“那肯定得立功才能往上爬吧”轉眼被兩人的大笑和打鬧所蓋過,和著晚風一股腦盤旋著沖上天際,消失在監獄重重疊疊灰色的高墻里。
吳雩跑了起來。
他就像要追趕什么似的,穿過車水馬龍的商區,川流不息的街道,熙熙攘攘的人海。他穿過雨季鉛灰的云層和迷離的水汽,如同被一團陰冷濕氣裹住雙翼的飛鳥向下俯沖,沖向秩序繁忙的大地,四面八方皆無歸途。
嗶
嗶嗶
汽車喇叭接二連三響起,紅綠燈變幻,人潮涌過大街。
他慢慢蹲在地上,一口一口呼出滾燙的氣,顫抖著手從衣袋里摸出那把鑰匙,緊緊攥在掌心,許久終于把頭埋在膝蓋間,發出一聲嘶啞、恐懼、純粹發泄式的,沒人能聽見的抽泣。
驚雷響徹天幕。
津海。
“”
步重華驟然驚醒,只見車前窗外云層低垂,暴雨來臨前的狂風卷著樹葉,嘩然擦刮過車窗玻璃,口袋里手機在嗡嗡作響。
“喂”
“妥了”手機那邊傳來他檢察院老同學的聲音,背景有點嘈雜,大概是在邊走邊打電話“已經批下來五零二兩起命案分別立案偵查,周一手續下到你們局里,但那個兇手高寶康是自殺還是他殺目前沒法定論,看你們能不能拿出后續證據別說,你小子還真行,區區一瓶透明指甲油就能反轉整個命案,那法醫鑒定看得我雞皮疙瘩都起來了哎你現在哪兒,還等在咱們院門口嗎”
步重華扭頭望了一眼,馬路上行人匆匆,對面是津海市檢察院的大門。
“唔。”
“在啊那你別走了,晚上咱們聚聚,上次那家店叫一整只烤全羊配兩件啤酒”
“不吃了,回家。”
“叫上老楊老錢他們幾個啊你回哪兒”
“回家,”步重華擰了把鑰匙,轟地發動汽車,玻璃窗外的側視鏡中映出他嘴角一絲上翹的弧度“家里有人等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