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步重華打太陽西邊兒出來了是不是你他媽騙鬼呢”
步重華掛斷電話,把手機輕輕扔向副駕座,牧馬人在暴雨將至的大街上調了個頭,駛向市中心。
轟隆
閃電過后,悶雷翻滾,少頃嘩嘩雨聲漸起,在地上打出大大小小千萬道水坑。
陰灰天幕之下,小區各家各戶都已經亮起了燈。電梯門叮一聲打開,一梯一戶的樓道內光明堂皇,步重華拎著兩個外賣紙袋一陣風似的出來,站在家門前定了定。
他深呼了口氣,望著防盜門模糊的倒影,突然心里掠過一個奇怪的念頭,好像感覺自己的頭發被雨打得有點亂。
他下意識抬手捋了把,緊接著動作又一頓,連自己都好笑起來,咳了聲清清嗓子推開門
“我回來了”
半圓形的客廳里沒開燈,顯得有些空曠,暴雨在落地窗上打出千萬道痕跡。步重華探頭向樓梯上看了看,把外賣放在開放式廚房吧臺上,提高聲音“吃飯了吳雩”
沒人回答。
“”步重華站在空蕩蕩的家中央,有剎那間似乎沒反應過來。
“吳雩”他低聲說。
他上樓推開客臥的門,房間還殘留著昨天早上離開時有點凌亂的模樣,浴室門半開著,吳雩用過的毛巾隨便掛在門把手上。客臥邊上的健身房里沒有人,樓下的主臥次臥也沒有,封閉式陽臺外是城市風雨交加的天空,雨幕后隱約變幻著市中心高樓廣廈的流光溢彩。
步重華心臟凌亂跳起來,腳步變得很輕,仿佛不愿驚動一個令人沉溺而又脆弱易碎的夢境。
他推開書房門,與書房相連接的另一道門里是練琴房,門縫里正透出壁燈光。
“”他的腳步不知不覺止住了,就那么久久地望著那一隙微光,半晌自言自語般小聲說“吃飯了,吳雩,你出來吧。”
沒有動靜。
不知過了多久,他終于伸手輕輕推開練琴房門,修長有力的手指隨即從半空無聲滑落。
暴雨澆灌城市,千萬道水線發出的嘩嘩聲震耳欲聾,透過落地玻璃窗,變成潮汐般遙遠朦朧的聲響。
不知道站了多久,步重華終于慢慢轉過身,眉眼神情像是被凍結住那樣平靜,動作也非常平穩,走到外間把外賣拿出來熱了熱,裝在平時吃飯的碗碟里,就像曾經一個人演繹過的千萬遍那樣,坐在吧臺邊的同一個高腳凳上,開始吃。
湯勺碰撞餐具,發出輕微叮當聲,但淹沒在滿世界大雨聲中很難聽清。
“哎,我一直好奇,在津海買這么大房子要多少錢啊”對面那個人在燈光下一邊熱氣騰騰地撥飯一邊問。
他聽見自己的聲音仿佛從另一個時空響起“看地段吧,你要買房子嗎”
“就好奇你的還貸情況,畢竟你不像那種收錢給人辦取保候審的人嘛。”
“怎么不像了,你不知道我們領導都是權力尋租貪污**的么”
“哈哈”
“我最大的夢想,”那個人夾著一個香菇竹筍包子邊吃邊說,烏黑的眼睫在眼尾掃出弧線,那張臉上漫不經心的神態像是有某種無法解釋的吸引力,讓人難以移開目光“就是每天下班后長在沙發上,做一個沉默安詳、慢慢變圓的大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