樓上會客室里的許祖新、廖剛他們聽見動靜,匆匆追了出來,幾道凌亂腳步從樓道口紛沓而至,跑在最前的廖剛猝不及防撞見這一幕,當場“啊”一聲愣住了。
步重華放開吳雩,退后半步,臉上表情分不清是質疑、失望還是錯愕。少頃他別開目光吸了口氣,藉由這個動作迅速穩定了下情緒,沒有在人前失態,只一拍吳雩的肩,手勁不容置疑就把他往下樓的方向一帶,沉聲道“你跟我來。”
吳雩還以為他是要去辦公室,誰知步重華腳步不停地下了樓,徑直穿過停車場,打開那輛他經常開的牧馬人,簡潔道“上車。”
“步隊,您”
“上車。”步重華加重語氣“帶你去個地方。”
這個時間段停車場開進開出的警車不少,吳雩不想在人面前露出異樣,略一遲疑后還是鉆進了副駕駛。緊接著步重華砰一聲甩上車門,連導航都沒設置,就踩下油門開出了分局。
大街上的喇叭此起彼伏,方才爭執的余韻在這狹小空間內疊加、發酵,連空氣都格外稀薄。吳雩心事重重,步重華也沒有開口,這一路兩人都異常沉默,只見車窗外景物飛快向后退去,下高架橋后又轉出一段高速,前方人煙漸漸稀少起來,遠處淡灰色的山坡在暮色中連綿起伏。
步重華一腳踩下剎車,淡淡道“到了。”
吳雩向外一抬頭津海市烈士陵園。
“你”
步重華充耳未聞,直接下車向前方走去,吳雩只得匆匆跟上。
空曠的陵園中只聽他們腳步踩在草地上的悉索動靜,步重華一手插在褲袋里,穿過一排排灰黑的大理石碑,悶聲不吭地徑自向前走了半頓飯工夫,才突然停下腳步。
吳雩不由自主地頓住了,望著他面前那塊墓碑上蒼遒有力的刻字,瞳孔微微縮緊
慈父母步同光烈士曾微烈士之墓
二十多年風雨滄桑刻在這一方石碑上,令烈士姓名上的描金脫落殆盡,露出了它暗紅色的,嶙峋鐵鉤般的漢字骨架。
步重華眼底閃爍著一絲微微的難過,低聲問“你知道他們是怎么死的嗎”
吳雩沒有回答。
他看著墓碑上陳舊泛黃的黑白照片,二十多年前兇手點燃的大火在窗外熊熊燃燒,屋內外滿是刺鼻的汽油味;他感覺到身前那個小孩在黑煙中恐懼號哭,因為不能發出聲音,全身都在可怕地抽搐。
火光照亮了血泊中那對大人的尸體,年輕的母親從衣柜縫隙中與他對視,雙眼圓睜,死不瞑目。
不要怕,不要怕,他一遍遍在心里想,如果我也害怕的話就完了。
如果我曾生出一絲恐懼,深淵早已將我們粉身碎骨。
“我不知道,也不太想知道。”吳雩低下頭,冷淡而沙啞地說“你父母的事不用告訴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