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吳雩呢”
宋平咽喉蠕動了下“在樓下病房,已經脫離危險了。”
眾目睽睽之中,步重華點點頭,用盡全身力氣般用后腦勺抵住墻壁,仿佛憑借這個動作終于做出了什么無法回頭的決定,半晌終于發出嘶啞而平靜的聲音“我想再看看他。”
“讓我再看他一眼,我就告訴你們答案。”
宋平無聲地閉上了眼睛。
吳雩睡在特護病房里,身上插滿了管子,氣色遠遠不如步重華,臉頰蒼白削瘦得甚至有一點脫了形。
只有床邊儀器上平穩的曲線和無聲閃爍的綠燈,能體現出他已經安然度過了危險期。
“醫生說恢復得還不錯,但半年內不能做劇烈運動,而且可能會留下某些后遺癥,具體是什么要等以后慢慢觀察。”江停站在病床邊,手里端著保溫杯,眼底隱約有些倦容“幸運的是活動能力沒有受到長期影響,再睡幾天應該就可以下床走動了。”
步重華坐在病床邊的椅子里,握著吳雩的手,一眨不眨看著他。
“昨晚醒來第一句話是問步支隊你,我說你沒大事,已經出院了,也不知道他聽懂沒。”江停意義不明地向后瞟了宋平和林炡一眼,然后才轉向步重華“他要是知道你今天來看他,應該會很高興吧。”
步重華輕聲說“謝謝你,江教授。”
“謝謝這兩個字留到曲終人散時再說比較好。”江停拎起椅背上掛著的外套,說“那我先出去了,你們慢慢聊。”
步重華卻平淡地道“不用,我不會耽誤很久。”
江停正準備自然地把宋局和林炡也順出去,聞言腳步一頓。只見步重華站起身,一手肘撐在枕邊,另一手仔仔細細把吳雩凌亂柔軟的黑發理順,指尖從他飽滿的額頭、緊閉的眉眼、挺拔而窄的鼻梁和嘴唇邊一寸寸劃過,就像要藉由這個動作把眼前這張面孔永遠烙印在自己靈魂深處,永遠鮮明清晰,永遠不會隨著時光流逝而蒙塵。
“還記得那天晚上在支隊樓下,你問我為什么從不抽煙嗎”半晌他低聲問,出乎意料地柔軟溫情“對不起,遇到你以前,我也以為我這輩子都不會有后悔的那一天。”
吳雩面容平靜,胸腔微微起伏。
步重華額頭抵在他冰涼的額頭上,病床另一側窗口投射進來的光線勾勒出他們面對面的剪影。病房一片安靜無聲,不知過了多久,終于只見步重華鋒利的喉結上下一滾,閉上了眼睛。
他說“從今以后真的要自己照顧自己啦。”
江停雙眼難以遏制地微微張大了,視線驀然瞟向宋平,卻只見宋平一點點強迫自己扭過臉,手在身側緊緊握成拳,手指頭都沒進了掌心皮肉
這時步重華直起身,最后看了吳雩一眼,回頭向他們平淡一笑
“是我殺了彭宛。”
他真的說出來了。
他就這么說出來了
江停心神俱震,宋局臉色蒼白,但反應最快的卻是林炡。病房空氣只凍結了瞬間,下一刻宋平剛拔腳,被林炡斷然攔住,聲色俱厲毫不留情“宋局留步”
“你”
“從現在起你是嫌疑人家屬,必須回避本案,將步重華送出津海接受公安部審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