年輕人也笑著點點頭,把另外半個刻著他自己的蘋果隨便切成數塊,抽了張紙包起來,后視鏡中映出他始終帶著三分笑的濃密的眼睫。
“他們告訴我這個步重華逃離津海時,畫師跟在后面追了上百公里,當時我還不太信。我以為畫師這輩子會追在后面跑的人只有我。所以當這姓步的再三邀請我見一面時,我還是答應了,心想只要發現這人嘴里有半個字謊話,就干脆把他殺了丟進海里喂魚”
“我沒想到這竟然是真的,”鯊魚沉沉地道,“我那神勇的、狡猾的、高居于神壇之上擁有一副鐵石心腸的對手,竟然也有追在普通人身后黯然神傷的一天。”
秦川一臉心有戚戚焉“沒錯,愛情真是個令人眼瞎的玩意兒,我完全明白你的心情。所以老板你現在打算怎么辦,弄死這小子嗎”
“弄死他”鯊魚感覺荒唐似地重復了一遍“不,我怎么能殺死自己新交的朋友”
秦川挑起眉角做出了一個禮貌而疑惑的表情。
鯊魚摸出根雪茄慢慢點燃,瞇起眼睛望著快艇在海面漸漸消失的方向,良久才把雪茄湊在嘴邊重重呼了口煙氣,冷笑道“你覺得,如果我們這位新朋友的毒品生意風生水起,那以他的魅力而言,夠不夠把畫師釣來我的身邊呢”
哐當
排水管里傳來沉悶的動靜,江停半跪在地,一邊臉頰貼地往里瞅了眼,揚聲道“沒有下來吧”
倉庫高高的鐵欄窗外,吳雩順著排水管滑下地面,踩著覆蓋枯黃草葉的泥土繞到前門,打著手電經過一截滿是灰塵的甬道后,走進了這座熟悉的昏暗倉庫,江停正從排水管邊站起身,拍了拍勘察手套上的灰塵。
“確實已經銹死了。”他說,“應該不存在兇手利用排水管向密室內運送兇器或物資的可能,不過為了謹慎,可以讓技偵把這根水管拆下來做一次分解檢驗。”
吳雩簡短道“去。”
“是吳隊”身后幾個現勘員立刻應聲,飛奔出去拿工具了。
這座曾經困住了他們三天三夜的倉庫如今還維持著當初的模樣,大門進來是一小片三十來平米的空地,與正門相對的墻壁上方有一扇被木條釘住的鐵欄窗,窗邊紅色銹跡斑斑的排水管邊,至今還殘存著粉筆畫的一個小小人形,邊上擺著個紅色的現勘三角標,那是三歲的陶澤留下的尸體痕跡。
空地兩側是幾排生銹的鐵架,黑暗角落深處有另外一道更大的粉筆人形,維持著死后凝固的姿勢,但血跡已經干涸了。
那是彭宛。
風不知從何處卷進室內,猶如陰冷吐息噴在吳雩后頸,像是那姑娘怨恨不甘的哭泣。
“宋平說得沒錯,確實每條磚縫、每寸地面都是混凝土封死,更沒有機關或暗門,除了倉庫唯一的鐵皮門以外不存在任何進出的空間,但鐵皮門外部的鐵鎖和當初被破門器折斷的實木門閂都沒有疑點。”江停已經把大衣脫了,灰色羊毛衫袖口摞在手臂上,沖吳雩勾了勾手“給我喝點。”
吳雩喝了一半的礦泉水瓶直接遞給他,江停咕咚咕咚喝光了另一半,才用手腕抹了把嘴角“你在外面有什么發現嗎”
吳雩搖搖頭,他就穿了一件襯衣,但后面已經汗濕得貼在背上了,顯出了勁瘦的腰桿線條“沒有,墻壁是實心的,四面封死了。”
“墻角水泥有沒有深淺不一致的地方”
江停的意思是想問綁匪有沒有可能趁他們昏迷時拆了半面墻進來,殺了彭宛之后,再退出去用磚頭水泥把墻封死,這樣雖然看上去也是嚴絲合縫的密室,但其實新砌的磚面跟舊磚面的水泥顏色上會留存細微差別,足以成為翻案的證據。
但吳雩說“沒有。我看過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