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停點點頭,上前脫了勘察手套,拍拍吳雩的頭發“你最近看著不太好。沒事吧”
“”吳雩低聲說“沒事。”
話雖如此,但他最近削瘦得厲害,吃得非常少,安靜的時候又非常多。有一次江副教授親自下廚剁鮮蝦刀魚做了小餛飩帶來醫院,他卻只吃了幾個就死活吃不下去了,似乎那鮮得連舌頭都能吞下去的味道,在他嘴里卻味同嚼蠟,連進食都成了為活下去不得已而為之的負擔。
食色性也。一個人連食、色都索然無味了,那活著這件事基本就成了純粹為一個目標而前進的機械運動,除了那個目標之外再無其他樂趣,安靜冷淡如無邊荒原。
“很多現場痕跡都已經被移除了,我們回車上看看案卷吧。”吳雩搓了把臉讓自己精神了些,說“也許當初現勘拍的一手照片里會有些沒注意到的細節。”
江停也勸不了什么,點頭唔了聲。
“其實關于彭宛的死我有兩個細節想不通,”回去的路上江停開了點窗縫,在風聲中一邊開車一邊朗聲道,“但力度又不夠拿給專案組當做案卷疑點。”
吳雩坐在副駕上,膝蓋上放著一個沉甸甸的牛皮紙袋,正一張張翻看刑攝照片“什么細節”
江停說“第一,彭宛一直抱著孩子蜷縮在排水管下的地面上,但卻死在倉庫角落里,附近鐵架沒有被撞擊、推倒的痕跡,也就是說她是自己走去那個角落的,為什么呢”
“我想過這個問題,但那個角落附近沒有食水、工具、機關、異常光亮或聲音存在過的證據,目前專案組的意見是她可能想活動一下。”吳雩搖頭一哂,沒有對這個牽強的解釋多作評價,問“第二個呢”
“第二個細節是兇手為什么要用刀。在現場地面有石塊的情況下,如果我是兇手,我想嫁禍,最好的辦法顯然是抄起石塊兩三下把她腦袋敲漏,然后不論把染血的石塊往尸體邊一丟或帶走,都非常方便而且沒有疑點,用刀反而會給案情造成很多疑問這把刀是哪來的為什么刀柄上沒有步重華或你的指紋當然警方也可以勉強猜想你們刺殺彭宛時用衣服包住了手,但衣服上沒有血跡又如何解釋呢更重要的是一間密室四個人,還有必要用衣服包住手這么多此一舉嗎”
吳雩點頭不語。
“所以兇手在密室角落里刺殺彭宛,以及使用匕首作為兇器,這兩點都是行兇過程中不可或缺的重要一環。”江停頓了頓,說“但我怎么也想不通為什么這兩點對兇手來說都那么重要。”
“我也想不通。”吳雩向后靠在椅背上,皺眉道“石塊、木棍一類鈍器往往比使用冷兵器殺人需要更多的決心和力量,偶爾也需要更多的行兇激情。難道這兇手的肢體力量和行兇決心不夠我覺得不像。”
大g駛過街道,江停突然從側視鏡中瞥見了什么,眉心微微一跳,打燈把車停在路邊熄了火,說“我去買個東西。”
“買什么”
江停沒回答,只一擺手,下車匆匆走了。
吳雩從側視鏡向后望去,只見他裹著大衣快步穿過街道,徑直走向對面一座街心公園,雖然不明所以但也沒有深究,也沒跟下車,繼續翻看現場照片,突然在滿摞照片中的一張角落上看見了什么,就著車窗外的光亮仔細端詳片刻,只見是鐵皮門邊墻和地面交界處有一個小小的黑影。
是一只死老鼠。
吳雩開始沒在意,又翻了兩張照片,突然動作一下停住。
老鼠。
老鼠怎么會死在那里
車外大街上的喧雜透過窗縫隱約傳來,吳雩卻毫無覺察,緊緊盯著手里那張照片,瞳孔漸漸張大,仿佛一只無形的手攫住了他全部意識,將眼前場景呼一下突然拽回了當時的密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