是的,這位先生年輕的時候中了書毒,親自實踐,找了張板凳,坐在院子里看竹子,看了七天也想不出所以然,王守仁還是王守仁,竹子依舊是竹子,并未幫助他朝圣人的方向有什么進展。
王陽明一時語塞,他皺了皺眉道:“茂文持理學?”
這相當于問沈郁在學術上的個人傾向了,萬一他一個心學大佬,收了個理學擁躉做關門弟子,豈不是貽笑大方?
“先生覺得我像?”沈郁反問。
“不像。”王陽明笑了,哪有這么不靠譜的理學后進?行事如此跳脫,恐怕也早就被開除出理學的圈子了。
“程朱二人只知格物乃是對事物的探究,卻從未言說如何探究,先生雖云格物在正心,然若知何等樣的心乃是正,則知已盡在其中矣,何須再致?”沈郁對著王陽明侃侃而談的樣子,看得徐良族熱淚盈眶:大仙就是大仙,對著陽明先生都不落下風。
“既如此,茂文以為該如何?”
王陽明忽然覺得有些頹唐,他年過五十了,自己以為在格物致知這條路上已經再無障礙,誰曾想,被個少年三言兩語就差不多要推翻了過去的理念。
甚至,一個駭人的念頭從腦海閃過:這家伙,該不會踩著我開宗立派吧?
搖搖頭,王陽明自嘲地笑了笑,才十六歲的少年郎,學問再高,想立派也得有那個資歷才,自己真是有點過慮了。
“格物需手眼心并用,手眼者,行也,心者,知也,先生所謂知行合一,正是此意。”沈郁這種當著創始人大放厥詞篡改核心內容的行徑,看得旁人目瞪口呆:還有這種操作?
王陽明也是哭笑不得,自己的知行合一可沒有這種含義,這小子,純粹就是借題發揮了。
不過也好,孔子的理論不單單是他一個人的,門人弟子的發揚傳承也很重要,從這個角度講,沈郁還真是個合適的接班人。
“譬如說,天地萬物,皆在身邊,可有何人曾格致之?”沈郁侃侃而談,繼續忽悠,“試舉一例:古云天圓地方,此道然否?”
王陽明有些遲疑:“應當為真吧?”
“非也!”沈郁斬釘截鐵,“若以格物之道,當手眼心并用以求知。小子嘗臨海濱,見汪洋恣肆,巨舟飛渡,而帆影漸遠漸消,若地方,何以如此?”
“你的意思……吾等足下所蹈之地……竟是圓的?”
不知什么時候,海瑞也湊了過來,實在是因為,沈郁的言論太驚悚,偏偏又挑不出毛病來,可以說,這場比試,不知何時已經成了沈郁的獨角戲,其他人愣是一句話也插不上嘴。
沈郁含笑點頭:“正是。格物之道,因外物之貌,以手眼等格之,以心思量之,乃致真知,以達致知。”
在場的人世界觀被沖擊得有點厲害。
啥?腳下的地竟然是圓的?這姓沈的是在胡說八道吧?
還好大楚不是啥****的國家,沒人高舉火炬大呼“燒死這個異教徒”,饒是如此,也已經有些人迫不及待地跳出來,準備好好踩上一腳了。
比如說,方才一甲的第二名,古易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