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綱曾在種師道身下求學,與種師中也是多年好友,對于種家三代孫中,無比了解。
當年臨安府淪陷,種家唯一血脈種晨不知所蹤。
同樣消失了蹤跡的,還有種家兒媳方氏。
“他還活著!”
李綱呼吸變重,目中多有愧疚之色,“端孺兄,你的晨兒并未死,他還活著!”
種師中,字端孺!
當年一事,他曾派人四處打聽,最后不了了之。
誰也不知道,種家血脈究竟是死是活。
這么多年后,他心中都已判定,種家沒了。
可蒼天有眼,端孺嫡孫,如今就在自己面前。
李綱時而皺眉,時而嘆息,往事如夢,徹夜難消,他也曾悔過,也曾怨過。
當初親自督斬姚古,何嘗不是彌補心中愧疚?
可惜啊,張灝叛宋,他無力殺之。
楊志雖是種家軍叛將,手中卻有重兵。當年官家上位,權勢不足,為保國體,不得不將這個“叛將”,厚賞重封。
這么多年過去,因為對于朝野之事的心思變淡,也失去了讓楊志償命的想法。
如今舊人在眼前,李綱恨不得立刻與方晨相認。
可隨后,他又陷入了遲疑之中,方晨之前兩次與自己謀面,態度截然不同。
言語中充斥著不滿與懷疑,似乎在他看來,自己就如仇敵一般。
為何?難道他不知道,自己與種家關系頗深嗎?
除非,除非他并不知道,甚至他認為,種家軍之失,自己罪不可赦!
“不行!老夫要去看他,來人備駕,老夫要去錢家!”
李綱記憶中種師中的面容依舊清晰可見,當年在種家軍離京之時,種師中曾親口對他囑咐“伯紀,若我戰死,家中弱小,還請你多加照料。”
當時李綱雖掌相權,身居閣老。
可北宋已是朝暮之時,即便他統御一京之力,最后還是敗在了金人手中。
自身尚且無法保證,更別提照料種家幼小了。
等到他重新安穩下來時,種家.......找不見了......
心中的愧疚只會越積越深,并不會因為時間的變化,而不斷縮減。
古人與后世人最大的區別就在于,二者德行標準截然不同。
李綱并不希望自己死后,被人刻上不義之名。
乘坐馬車,李綱的心思,早已飛到了遠方。
飛到了當初自己當年初入朝堂,向種師道求學時的場景。
也正是因此,他才與種師中結成至交好友,甚至于他之子李宗,也曾是種師中門下弟子。
“端孺兄,我不會再錯過了,你安心,我必回將晨兒培養為一代大儒!”
帶著心中執念,李綱來到錢府,沒想到一開始就吃了閉門羹。
錢有為帶人堵在門外,根本不讓李綱入府。
“先生,府中家眷不好示人,不知先生此來所為何事?”
李綱面色略顯激動,直言道:“去把那個臭小子,給老夫叫出來。”
錢有為固執搖頭,“不知先生口中小子,何人也?”
“方晨!”
錢有為面色一緊,心中猜測李綱此來究竟有何寓意。
“先生說笑了,晨兒是我錢府少郎君,何時變成了先生口中的臭小子?”
言下之意,是要保方晨,無論方晨是否得罪了李綱。
哪怕拼的官位不保,錢有為也要護得方晨安然無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