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是,”他略微垂首,“當年臣躲在月門后,看見您慌忙逃竄,看見有人在后頭追趕您。您沒了去路,一頭扎進了水中,隱去了身形,那些追趕您的人才沒能得逞。”
“然后呢?”
“然后您從水中浮出,卻聽見了不遠處有說話的聲音。是當時的六皇子正在與乳娘鬧脾氣,您無法解釋滿身的水,便又回到水中裝出溺水之態。六皇子走過,奶娘跟從,見到那身影是您奶娘便拉著六皇子立刻離開。”
“也是這個時候,元遜大哥來找你,你們一同出現在了那池邊。”
謝梓材將柳微之的輪椅轉了過去,強迫他與自己對視,她雙手撐在輪椅上,居高臨下地看著柳微之。
“但最后,你卻告訴我母后,當時只看到了謝梓相。”
“臣當時并不知道追趕您的都是什么人,但他們既然有這樣的膽子,若我說出實情,只會對您不利。不過我也沒想到,最后薛皇后竟然真的認定,年僅九歲的六皇子,是推您入水的真兇。”
他并不顯得畏懼,也直視著面前女子。
二人之間唯有呼吸交纏。
“那個時候就知道我是扮傻。”
“是。”
“與人說過?”
“從未。”
“為何從不與人說?”
“說出去有何好處?”
“你還積攢了那些信?”
“皇太女的信,若是隨意處置便容易落下犯上之名。”
他言之鑿鑿,的確無隙可乘。
謝梓材秀眉一挑,更湊近柳微之的臉:“那為何同意與我成親。”
二人近在咫尺,是以臉上任何細微的神情都是逃不過的。
謝梓材整張臉上寫滿了好奇,柳微之則不出意料的緊張。
“臣別無選擇。”
“何意?”
“臣苦讀多年是想為國盡責,護衛家族,我雙腿已廢,便再不可能入官場。若是入皇室,于國于家臣就還有些作用。”
他說得堅定,謝梓材看不出虛假的痕跡。
“你的抱負,便是借本宮的手為你的好友伸冤嗎?”
“殿下不也借我叔父的手,為您搏斗嗎?”
的確是扯平了。
她只是笑,而后緩緩起身,柳微之總算覺得自己得了可呼吸的機會。
不過她又立刻俯下身來皺著眉問:“那你喜歡我嗎?”
兩雙眼睛就這樣對視著,二人之間早已是退無可退的交戰。
最后謝梓材還是撇過頭輕笑一聲:“換個問題,你覺得我為何傾慕你?”
柳微之手指想動,謝梓材按住他的雙手,他有回避之意,謝梓材就直接坐到他腿上,隔著厚重衣物的親近讓他全身立時緊繃起來。
這些日子就算是習慣了謝梓材的親近,這樣無禮蠻橫的動作他也未曾想過。
“殿下請起身。”他耐著性子道。
“你說完我就起來了。”
看到他快要掩飾不住的難堪,謝梓材才覺得高興了些。
她被人當傻子耍了那么多天,也該形勢易位了。
見他還是不肯說她慢慢貼近柳微之的臉,在他的唇邊緩緩道:“本宮脾氣不好,奉勸女君別磨蹭了。”
他臉上仍然微涼,溫熱的嘴唇在說話間偶然蹭到他唇邊,留下了些微胭脂痕跡。
就在這時門外侍者喚道:“二位殿下,宵夜已經備好了。”
搶在柳微之之前謝梓材道:“進來。”
柳微之的手更按捺不住,卻被謝梓材狠狠壓制著,那侍者推開門的一瞬柳微之撇過頭。
隨之而來是半刻的靜謐,那侍者差點出聲,趕緊小跑進來將東西放下,連聲“奴婢有罪”就退了出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