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介臭銅商人,不敢當太女君此語。”
“的確是個臭銅商人,凡此十年間,諸侯、世家私鑄兵器,豢養私兵,這幾年更是膽敢私鑄銀錢擾亂市場,私興貿易。而自你把握住這條命脈后,從中攫利不少啊,倒成就了你第一富商之名。”
這些天秋吟細細去查林堯升的底細,他從前只在平州,似乎不引人注目,進京之后處處顯其手眼通天之處,這才露出端倪。
“沈侍郎詳查各地銀鐵錯漏,牽涉其中的王族世家大量囤積兵器銀鐵,早已超出了從前限制之數,說起來都是大逆之罪,”這就是他引火上身的根源,柳微之說到此處聲量漸高,林堯升是一動不動,他盯著林堯升道,“沈侍郎自感此事艱難,恐八年前所托就此湮滅,不忍落馬谷一事永不見天日,才書信于你囑你進京。而他入獄那一刻都沒查清,你,也是要被株連之人。”
這房間里唯有他二人,此刻靜謐,只聽見剛才打翻的茶水滴落在地上。
林堯升一瞬覺得四肢僵硬,而后終于扯住脖子移動了些,無奈笑道:“殿下倒是查得清楚。”
這事本也是林堯升入京后露出馬腳,被謝梓材一查到底,沒成想此刻他倒是要冒領功勞了。
“查得清楚,才知你謀利無所不用其極,也知你這深厚義氣,明知要證沈侍郎的清白,銀鐵一事就必定會暴露,你也沒有退縮回避之意。是以我有個疑惑已然許久,沈侍郎究竟有什么樣的恩情于你?亦或者說,揭開落馬谷一事,于你究竟有多重要?”
明知要救活沈全,自己就難有活路,若不是真對沈全感恩戴德,便只能是因為沈全要做的事,他也極其盼望。
林堯升的眼緩緩閉上,而后他淺笑道:“說這許多,殿下就應該明白,若我此刻做出這樣的事,就會惹得那群宵小立刻收手,想盡一切辦法撇開自己,把我推出去。我死不足惜,但也不想一個人孤單上路。”
這些天他將這些年的生意都收攏起來,收集著證據,一旦這時候任何異動,只會打草驚蛇。
“越是慌忙,他們才會動作,也才更好發難。再者,我求你做這件事,身后就不只是我一人。”
有東宮在后,也不至于傷了他性命。
他抬頭看柳微之平淡神情,微皺眉朝著對面酒肆望了望。
“可是,二位殿下的計劃總是太大了些,而我,只差幾步,就能將我要做的事做完,”林堯升微瞇著眼嘆道,“我到底為何要冒這個險呢?”
一旦答應,就是被綁上了皇太女的船,往后還不知道有多少麻煩,一個不好就是殺身之禍。
死不死的,他本來也不在乎,但也不想受制于人白遭罪過。
“可是你的另一個秘密如果揭開,身份大白天下,牽扯的,可就不止你一人了,”柳微之聞著茶香氣定神閑道,“當今圣上登上皇位這么多年,還時不時被一個噩夢困擾。”
柳微之感到投在自己身上的目光就如那塞外寒風,似刀鋒。
“這是相勸不成,該換威脅了。”林堯升神色如常,那腳微移也暴露了幾分緊張。
“不是威脅,只是告訴閣下,您以為的秘密并沒有那么難以察覺。我能查到,自然也會有人查到,到時候你手頭的所有籌碼都將毫無作用,”柳微之看著他低頭喝茶道,“而能助你將這個威脅永遠消除的人,已經在眼前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