柳仁點頭看著燈火下柳徽略顯戰戰兢兢的神情,垂眼道:“現下老三若是非得與昭南王聯姻,太女跟咱們都沒法自處。再想說柳家忠心侍奉君上,也只會顯得欲蓋彌彰。你……覺得該如何處置。”
柳徽只覺得自己荷包里那一塊玉飾發燙,恨不得讓那燭火燒了自己才能解得了此刻為難。
“殿下,”秋吟緩緩走了進來見她正在發呆,“女君在安樂坊的消息已經傳出去了。”
她只是僵硬點頭,秋吟便接著道:“國公那邊說,這幾日或能尋個間隙將林堯升給安排進刑部大牢,與沈侍郎見一面,請您叫他預備著。”
總算是尋到機會了,她這才覺得松了一口氣。
不讓這二人見面,林堯升始終是那在天上的風箏,隨時都能斷絕遠飛。
“您今日發火……我瞧著有幾分當真了。”秋吟自小跟在她身邊,喜怒之間她比薛皇后都要了解一些。
的確是當真了。
其實也沒什么值得氣惱的,只是明白當初柳微之的確對自己沒什么情分,目下也仍舊沒什么情分。覺得自己白白被戲耍蒙騙了一番,大概只是被騙了所以生氣吧。
“會不會,我與他這一輩子,也就跟母后和父皇一樣,”她突然想起薛皇后死前皇帝的悲慟模樣,“眾人都說情深,可他們之間從來沒有情。”
皇帝是被一干宦官和權臣扶上皇位的,那時候西北戰事初定,那些宦官想要制衡出身江河兩岸的世家,便叫人去西北世家中尋一個合適的女子。
二十還待字閨中又頗有賢名的薛遇就成了最合適的人選。
她從未見過皇帝,也只知道他是個受盡了磨難的皇室子孫,抱著輔助皇帝的念頭薛遇答應了為后。
那些宦官大抵也從未想過,他們選中的這個女子在之后傾舉朝之力誅殺了他們。這是她做皇后做成的最重要的事,足以讓她留名青史。
但她也只來得及做成這一樣了。
皇帝少時受盡苦難,最愛聽禪靜心,而薛遇則沒這個心思。皇帝曾流落江南,喜清淡,可她出身西北最愛濃重味道。
他們樣樣都是不合適的,但仍舊相敬如賓。因為薛遇要用皇權才能聚集勢力,而皇帝也從未疑心過這從不與他心意相通的女子的忠心。
與其說是夫妻,不如說是同儕。
薛遇的死的確讓皇帝傷心了很久,他曾與之并肩作戰的人就那樣離開,如何能不傷心。他也愧疚,在誅殺宦官之后他二人無力壓制更加勢大的世家讓薛遇心力交瘁,當年后庭爭斗薛遇也被下藥傷了身體。
說到底他是覺得虧欠的。
“可當初殿下選擇女君的時候,不就是想要這樣一個結局嗎?”
她一直覺得,這樣的姻親便是最好的選擇。
可不知是什么時候開始,她有些斤斤計較了。
她緩緩移開目光吩咐道:“你去告訴賀府娘子,說東宮的梅花似乎不太好,叫她得空過來看一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