付思遠登上馬車的時候,那掌事的太監還跟隨在后頭諂媚笑,他良久站在馬車前也不動作,笑得那人臉都僵了一時也不知道他是什么心思。
“這馬車有些高。”付思遠看了看自己被磨禿的十指,本來還算秀氣的手這幾日全是粗糙疤痕了。
那掌事太監臉色變了變,還是笑著蹲下了身子趴在那地上。
付思遠踩上他的時候,他臉色漲紅卻不敢動,付思遠是有意磋磨他,腳下的身子明明不住發抖,他卻偏偏要站在上面待了許久。
而后他才踩上馬車淡淡道:“公公這幾日的照拂,我不敢忘,愿我歸來的時候,公公仍舊安好。”
那話說得瘆人,那掌事太監跪在地上顫抖了許久也沒個反應,等到那馬車徹底消失才連滾帶爬地起了身。
走到宮門廊前的時候,那馬車緩緩停下,付思遠緩緩掀起車簾便見到了那熟悉的身影。
他走下馬車跟著謝梓材緩緩走在這宮門里,從前糊涂的女子已經變得沉穩精明,付思遠聽她說了幾句話神思恍惚,就那樣看著她在前頭走著,嘴角不自覺泛起笑意。
“你怎么了?”她回頭的時候便見到他那副樣子,心下有些疑惑。
“奴婢失禮了。”他行禮道。
“你就別跟我這樣客氣了,這回終究是我害了你。”她聽說了付思遠在宮中這些日子的事,總覺得心里過意不去。
而聞言的付思遠則是身形凝滯。
他沒想到謝梓材真的會特地來打探他的境況,心中也有幾分暖意,卻也覺得痛恨不已。
他寧肯她不去打聽,這輩子就不會知道他本是如此低賤狼狽的人。
“此回山高路遠,你好好保重。”她那樣笑著,如同從前救下他的時候,那樣溫和從容,將他從深淵拉出。
他看著她平坦的小腹笑問:“殿下的身孕如何?”
只見面前的女子撫上了小腹抿著唇笑道:“總歸還好。”
他第一回聽說柳微之的時候,是他將皇太女從池中救出,而后那人在傳聞里便成了皇太女的傾心之人。
付思遠那時候從未見過柳微之,本也沒有機會去見那樣尊貴的人。直到他到了外朝,柳微之又恰巧從外頭回來,他才第一回見到那人。
的確是氣質卓然,讓人艷羨家世。
而后再見,就是他坐在輪椅上,交代自己,無論如何,要將罪責推到他一人身上。
“此事皇太女知道嗎?”他那時候問。
只見柳微之搖頭:“縱然這不是皇太女的命令,想來大人也能明白,究竟怎樣做才對她有益。”
他明白,只是沒想到從前對謝梓材避之不及的人,反倒成了愿意替她承擔所有罪過的人。
現下來看,他們二人過得很好,他松了口氣,拜別又登上了馬車,終于從這宮廷逃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