元浯請他二人留下來用一頓吃食,本來謝梓材這幾日胃口不好也不愿多留,但聽說前些日子從西北老家有人送來了一些本地的吃食,她想了一陣還是留了下來。
元浯正在與她說薛邈的事,他比薛邈早入仕,若不是薛遇入宮,薛邈大概還會是年輕時那個只喜好風花雪月的人,但來了京城兩三年,便再也不沾染從前喜歡的那些東西了。
而后便成了這世上所認為的外戚模樣,似是仗著權勢游戲人間,又像是庸庸碌碌無為一生。
“那時候我與你的母親和舅舅年紀都還小,在西北的時候常一起策馬,”年少的面容還在腦海里,周遭一切皆是物是人非,他微低著頭,“如今故人已去,故人也要去了。”
而這王朝的爭端與禍事,從來是連綿不絕。
謝梓材坐在廊下,摸了摸自己的小腹。
她都要有孩子了,一切自然都變了。
“這世道究竟要到什么時候才會結束?”她突然悵惘。
元浯笑了笑,盯著那瀚藍的天空,許多人的面容似乎都在上頭出現:“我們年輕的時候曾以為,這一切會在我們手里結束。”
年華老去,如高放安者,一代權臣無人能及,如傅集遠者懊悔著半生過錯,薛邈老來失子,皇帝……
就連他自己,也頗有幾分死生不知的蒼涼。
“或許,在太女的手里,一切會結束吧。”就如同他曾經對自己的期望一樣。
此生他也見不到自己期盼的祥和盛世出現,只能期待子孫能夠締造那盛世。
“會的。”
或許是見到元浯太過感傷,她突然笑了笑。
她心中沒有底,只覺得面前是無盡深淵,已經有太多的人葬送了一生在里面,而它仍舊在吞噬著餓殍。
其實她,也是那深淵的下一個俘虜。
晚上倒在柳微之懷里的時候,她捻玩著他身前的青絲看他面色比才進宮時好了許多笑道:“現下看來,我這身子成了當初的你,你比當初的我還要康健幾分。”
“殿下千歲,必得康健。”
她嘟囔了一聲眼神微暗:“我今日便在想,若我們到了老時,也是這樣一副凄涼景象,該是如何心境?”
“嘗讀史書,見自古名臣明君,也有許多到了暮年之時行昏庸之事的,亦有順遂昌盛了一生的名臣臨老遭到貶黜,潦草結尾。可知這世上的人與事,從來都是這樣沒有定數的,殿下今日之憂是沒有必要的。”
這樣的滋味是世世代代的人都在經歷的,這世上本也沒有新鮮的事。
“可是我有些害怕,甚至是恐懼。”她往柳微之懷里蹭了蹭。
覺得倉皇一聲,或許什么都留不下。
“這世世代代的人都在一遍遍的磋磨里走過,但世世代代的人,也都會一個接一個站起來,這世上不缺失落之人,但所謂昌隆也正是一個個不知前路恐懼的人闖出來的,”他將謝梓材扶起倚在自己胸前,“沒什么可怕的。”
聽到最后一句話謝梓材的神色才真正轉好,她突然仰起頭傻笑著看了柳微之一眼,而后緊貼著他的嘴唇纏綿一吻。
只是簡單的唇瓣相親,避免著更深的**,柳微之沒有更深入什么,感受著柔軟花瓣一般的唇在自己唇上點啄,看面前的人紅了一張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