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柳微之。”她此刻的嗓音就像是春日里飄浮在空中的散亂柳絮,那樣輕柔,讓人根本握不住,就像是隨時隨風散去再沒有蹤跡。
“你就這么恨我嗎?”她那話里藏了幾分笑意,卻是自嘲更多。
若要從頭解釋起,那便太長了,于此時此刻,確實沒有太大的意義。
他回想從前一切,也覺得自己荒唐可笑,如今走上了與當初全然相悖的道路,比起柳仁被卸磨殺驢,他自請離開的手段似乎更令當初的自己怨恨不恥。
“臣現下不恨你了。”
“是嗎,”她輕笑一聲,指了指自己的肚子,而后輕柔撫了起來,就像是那孩子還沒有離開時一樣,“那你就忍心看著他離開啊。”
這是他這輩子都不愿再提起的事,當年他知道昭南王要向太女投毒,連緣由都不愿意問,知道了只覺得心中暢快了一些,從未過問過。
只是他沒想到,當初坐視不理,最后是釀成了他這輩子最后悔之事之一。
“其實我也覺得,怪罪你無用。畢竟當初那個狀況,我若是聽說有人要你死,大抵也不會有什么反應,更何況是我害你了那些年,你心里記恨我,記恨我父皇和母后,這些都是理所當然的。”她想起謝梓柏的話,從前的事去計較那么多,的確是半點用處也沒有的。
“但是我忍不住,”她的聲音突然冷了下來,“這是我的孩子,他不見了,我在痛徹心扉的時候你也在悔恨吧?可是為什么,我可以拿我的所有去彌補你,但是不能……不能是這個孩子的。”
她蹙著眉,眼里已經全是淚水了。
一時她竟然不知道自己究竟應該怪誰,突然在這房間里溢出笑聲,而后越來越大聲,笑得累了才趴在案上喘息著。
她打開門,門外的風明明是熱的,卻讓她覺得寒得刺骨。這暑熱的天氣里,她還是穿著三層春衣,小產完的身子根本受不得半點兒涼。
“你贏了柳微之,”她推開門拖著沉重的步伐向外走著,“我不留你了。”
最后那句話,她說得那么委屈又不甘,卻又沒有半點別的辦法了。
見到秋吟從門后走出扶住了她的時候,柳微之才松了口氣。他手中的書卷一本本落下,也沒有心思再去打理。
原本以為這個場面也沒有那樣艱難,此刻心中的劇痛卻告訴他,他在乎的,在乎的程度是自己也意想不到的。
可就是因為在乎,才非得如此。
何空游看著謝梓相去了西疆之后恨得牙根癢癢,想著還有四五日那人才能到,若是沒有別的招數,便只能鋌而走險才能讓謝梓相功虧一簣了。
可她沒想到找上她的會是謝梓材。
“女史還記得,我當年落水的事嗎?”她將何空游約了出來,就在她當初落水之處。
何空游眼波流轉笑道:“那自然記得,殿下可是受了好大的罪。”
“我說的不是落水之后,是之前,”她打斷何空游,看著她臉色變了,“那一日,何女史是不是丟了什么要緊的東西啊。”
何空游站在樹下愣神了許久,而后“噗嗤”一聲笑了出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