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自運河水道貫通之后,旱澇倒是少了許多,今年這樣的災情若是放到從前還不知要損失幾何呢。”寧繚笑道。
“我這一路走來,這樣的話也聽了不少。”奉承的話也聽了不少,可是這些人就是揣著明白這裝糊涂,當初舉薦王瓊的,打點江南諸多事宜是柳微之,可這個人,這些事,他們都不會提的,就連寧繚,起初那么坦白地提起柳微之,如今也不再說了。
“殿下也累了,先回行館吧。”不知為何,寧繚總覺得謝梓材最后留給她的眼神有些奇怪。
行館修繕得尚好,只是從來也沒有謝梓材這樣身份的人來住過,是以行館上下總是匆忙。
人影散亂的時候,寧繚往側邊看去,本來掛著笑的臉也僵住。
“你把柳微之派到底下去,可沒想到,他還是被人帶回來了。”謝梓材站在她身旁嘲說著。
楊祁見到她倆,行了個禮,便讓人將膳食擺上。柳微之站在他身后,沉悶著一言不發。
“如今就算想要保全你也不得了。”寧繚趁著無人看顧的時候,對柳微之淡淡說著。
“咱們在江南折騰了那么久,說到底還是比不過他們世世代代的累積。”柳微之也坦然了,楊祁想要他回來,拿著官位也好,還是柳家人這些年在江南打下的些微積累來威脅也好,他都會聽從。
對于楊祁會把柳微之找回來,謝梓材并不顯得意外,倒是楊祁正大光明與她說,要讓柳微之自由出入行館時,她目光沉沉看著他。
“殿下,有何不妥?”他淡笑著問,讓人找不出一分錯處。
她也回以一笑,有時候真覺得,他越來越像更無情一些的柳微之,既然二人之間從來沒有什么真情情分可言,若能如謝銘與薛遇一般,也是能這樣走下去的。
這行館并不算大,有人進出是能知道得很清楚的,謝瑤光晚間見到楊祁坐在樹下品茶,想起方才柳微之進來,走到楊祁身邊行了個禮:“殿下。”
他顯得很平靜,嘴角一直噙著笑意,邀她坐下品茶:“這些都是江南的茶種,挑了些好的叫人送來的。”
而后看謝瑤光拘束得很,那目光有意無意都在窺著他神色,他便也笑道:“你若是替太女來看我是否有不悅,現下便知道要如何回話了。”
“臣無此意,只是覺得殿下……”她猶豫了一陣還是略顯尷尬說,“確是心胸開闊。”
想想當年她母親的女君也算是從不理會亭尋的事,只是也干不出將男子帶入府中的事。
“呵呵,”楊祁笑了起來,眉眼間的溫潤平和一點不像是裝的,他笑看著謝瑤光,目光卻顯得深沉,“我所求是子嗣,太女所求,是那個人。雖所求不同,但倒是同道,又有何不可為?”
所謂大度,也就是不在意。
“可若是有一天,殿下連自己的地位也保不住了呢?”
憑柳家聲勢和柳微之的城府,若是鐵了心想再算計一回,恐怕也會掀起巨浪。
“不會有那一天的,”他叫人點起了燈,清亮的茶湯在杯中映出他清明的眼睛,他深吸一口氣,“就算我愿為魚肉,柳兄也無心做刀俎。”
茶香回甘,他盯著枝頭茂盛的綠葉出神。
謝梓材房間里的燈亮了大半夜,她看著楊祁房間里的燈熄滅之后笑說:“你說,他是不是也想著,咱們什么時候將這燈熄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