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明公,這個曾十三,看來確實是文官們的棋子了。玩制衡,是他們的老把戲了。而今任圜被貶斥,他們也不想看著明公你一家獨大,所以才唆使曾十三出來。保住了任圜,后來還有東山再起的機會。”
顧惜文揪著下巴的胡子,擰巴著臉說道。
“沒錯,只有那些心思深沉的文人士子們,才想得出這么歹毒又一針見血的話來。”安重誨坐在帳中座椅上,喃喃道。
“這席話,讓官家對我有了看法。”
安重誨的話讓顧惜文嚇了一跳,他眼皮亂跳,壓制著心底的急切,遲疑地問道:“明公,不會吧,我見官家對你的圣眷如故。”
“不,我感覺得出來。官家只是斥退了曾十三,沒做任何懲戒。你看吧,明天對這小子的褒獎詔書就會下來,不會錯的。不過放心,還沒到那個地步,官家只是不會讓我把手伸進三使司,其它的,不會有事的。”
“正好,三使司,我也不想去管。名義上管著天下財賦錢糧,權勢熏天。其實就是拆東墻補西墻的苦差事。我接手干什么?”安重誨一副很大度的樣子。
但顧惜文還是能在他的眼睛里看到幾分不甘。三使司是份苦差事不假,但它手里掌握的錢糧分配權,卻足以吸引人。錢糧早發一個月,和晚發一個月,對于各軍各鎮而言,就是不同的待遇。
任圜跟安重誨的仇怨并不是最深的,但最先被搞下去,就是因為這個原因。
“明公,如此看來,文官那邊只是讓任圜暫避一時,等機會再起復。我們不得不防啊。”顧惜文擔憂地說道。一旦任圜復職,肯定要反撲清算。安重誨可能還奈何不了,但自己這個軍師謀士卻是可以揪出來祭天的。
“我已經叫安烏爾帶兵去了磁州,逼任圜自殺!”安重誨冷冷地說道。
“明公,這...”顧惜文嚇了一跳。官家只是叫任圜致仕退養,你卻派義子帶兵去逼人自殺,這有些過分吧。
“任老賊是自殺的!再說了,人都死了,官家還會因此責備我不成!”安重誨瞪著那雙三角眼,狠然說道。
“官家以軍國事托付與我,我當以全力報君。去年我想推進州縣賦制變革,把征收錢糧的權柄一點點從地方收上來。可是任圜老賊,嘴里喊著‘治大國若烹小鮮’,實際上呢?還不是怕得罪鎮州地方,威脅了他的官位。他不做,我來做!”
“主公,這租庸使和三使司的差事,還是先不要沾邊的好,孔謙的前車之鑒,歷歷在目!”
顧惜文的勸告讓安重誨陷入沉思。
孔謙是理財好手,在河東時就跟隨先帝,湊集糧草,出力不少,后來擔任租庸使。為了滿足先帝的揮霍無度,重斂急征,甚至連軍餉和文武百官的俸祿都克扣,結果造成了興教門之亂。
官家繼位后,當即殺了他以安撫軍民百官之心。
安重誨思量許久,才緩緩道:“惜文所言極是,我們先處理更為重要的事,財賦租庸之事,先讓別人頭痛。”
“而今天下心腹大患,在于藩鎮林立。削藩,勢在必行,而且是第一要務!可是官家寬厚溫和,又念舊情。結果舊藩還未盡除,又出了孟保胤(孟知祥)、董璋這樣的新藩鎮!真是可惱啊!讓坤(李嚴)君,死得冤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