說到這里,安重誨扼腕嘆息道:“他借著出使蜀地王氏,暗察各處關隘險要,為朝廷出謀劃策,獻平蜀之計。后又見孟保胤強據西川,有不臣之心。自告奮勇,求為西川兵馬都監,意欲裁抑孟氏,卻不想死于非命!”
他坐在那里,默然一會,突然又說道:“顧先生,孟氏盤踞西川已經有些日子了,你看還有誰能制住他?”
顧惜文想了一會說道:“明公,諫議大夫何公(何瓚)為北都留后時,孟公在他麾下做馬步軍都虞候,素畏其威嚴。可舉薦何公為孟公副使,鉗制他。”
“可!”安重誨點了點頭,隨即又說道,“不過孟保胤素來奸詐,現在又擁兵自居一方,何公怕是制不住他了。還要另想他法。嗯,惜文,你記下,析遂州設武信軍,析閬州設保寧軍。使相夏邦杰(夏魯奇)招討荊南無果,就舉薦他為武信軍節度使。保寧軍節度使,嗯,舉薦左衛大將軍李仁矩。再舉薦武三哥(武虔裕)為綿州刺史!”
顧惜文一一記下了,心里對主公的布置嘆服不已。夏魯奇生擒了前梁王彥章,雖然里面有眾多玄機,但他還是一躍成為威震天下的名將。他坐鎮遂州這東西兩川連接的要沖,西川的孟知祥,東川的董璋確實要好好思量下。
李仁矩卻是與董璋素來不和,有他在閬州,正好可以就近監視和壓制董璋。武虔裕是安重誨的表兄,而綿州是西川成都的門戶,他出任綿州刺史,目的何在,不言而喻。
“此外,去年推行的減少試攝官,改為朝廷正授官的舉措,繼續推廣到天下各鎮州。還有,節度使、觀察使、防御使、團練使等藩鎮的奏薦舉官的數量,進一步減少。”
“嗯,就定為節度使觀察使,管三州以下的,一年只能奏薦兩人,管三州以上的,一年可舉薦三人。防御使、團練使,一年只能奏薦一人。刺史則不能奏薦!。”
試攝官是前唐末年,藩鎮自行委任官員的制度,連中樞都懶得上報請示,直接加個試攝頭銜就上任。這些官員只聽從任命他們的藩鎮節度使,視皇權中樞為無物。
前梁朱氏開始,就一力裁撤,改為奏薦。就是你多少要給中-央點面子。想任命轄區的官員,可以,你報上來啊,肯定批復的,只是多加檢校頭銜。
不過梁晉爭戰多年,政局不穩,為了籠絡地方實力派,這試攝官制度時緊時松。到莊帝滅了前梁后,就真的開始大力取消。現在安重誨不僅要將試攝官制度“干凈殺絕”,還要進一步收緊藩鎮奏薦的權力。
任命官吏的權力,盡收于上,這對于官家和中樞來說,是大好事。可是對于藩鎮來說,卻是壞事。可以想象,被收了這項重要人事權的藩鎮軍州大佬們,得有多恨安重誨。
想到這里,顧惜文遲疑地問道:“明公,此事要不要緩一緩?這任圜才致仕,明公就行此舉措,怕招人非議?”
“時不我待啊!官家器重曾十三這小兒,心思何在,我已經猜出幾分了。”
宴會上,被曾葆華如此當面呵斥,卻被官家輕描淡寫處置的事情,讓安重誨的心底深處產生了一種危機感。或許留給他的時間不多了,需要加快步伐。
顧惜文看了一眼在安重誨在燭光中忽明忽暗的臉,心里長嘆不已,不再出聲。
突然,屋外傳來聲音。
“稟告相公,洛陽城傳來密報!”
“遞進來!”
安重誨接過來一見,臉上露出陰森的笑容:“豎子,當以你為祭品,再樹老夫的聲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