秘書省是藏書機構,校書郎顧名思義管的就是圖書館里的校對,若不看前景的話,這個官職實在是有多清水要多清水。
但右拾遺可就不同了,它是諫官,拾遺拾遺,顧名思義就是撿起皇帝用人施政之疏漏,屬于專挑皇帝毛病的官兒。皇帝的毛病都能挑,那就更不用說別人了。
當年張九齡剛出道的是干的也是秘書省校書郎,后來同樣是從校書郎升為中書省右拾遺,他在右拾遺位子上開的最著名一炮就是上書當時的首輔姚崇,提醒宰相大人用人不能搞任人唯親這一套。
官場上且不論好話壞話,先得是能說話才有影響力,有了影響力你說的話才會有人聽,王縉這一步看似品階升的不高,但從其仕途而言卻可謂是邁出了關鍵性的一步,從此前途之寬廣遠非秘書省校書郎可比了。
“此事吏部還未行文,無花你的恭喜可是言之過早啊”
柳輕候嘿嘿一笑,“既然張燕公面前都過了趟,這右拾遺夏卿先生想不做怕是都不成了。不過此事若是能落實的更早些倒也好”
正在斟酒的王縉抬起頭來,“無花此言何意?”
“我是怕張博物恐不能在朝中久居,為此事平添波折”
王縉放下酒甌,整個身子猛然坐正,“無花你莫賣關子,說清楚”
“這次的案子鬧的這么大,總難免有人要受牽連,張舍人恐怕就是其中之一啊”
“怎么會?就連張燕公自己都……你是說為了御史臺?”
柳輕候緩緩點了點頭,“很有可能。這都是我的揣測之言,當不得真。不過即便張舍人這次不得不離京,很快也會回來的。”
“宦海風波惡啊”,王縉嘆息一聲,“且看著吧”
關于張九齡下一步會如何只是猜測,也就沒法子再往下說了。兩人隨即轉了話題,柳輕候問高力士去大理寺見張說的情形,王縉搖頭不知。倒是關于新任次輔的情況,他聽到些風聲。
自從開元初以來,當今天子李三郎用宰相就好搞三人配置,首輔、次輔之外再加一個特任宰相。
當前隨著張說罷相,源乾曜接任政事堂主筆,次輔隨之出缺,王縉聽到的風聲是李元紘極有可能接任。
隨即王縉簡要說了說這人,李元紘,字大綱,開國勛貴之后,其曾祖為應國公李粲,祖父李寬為隴西郡公,父李道廣為金城縣候,亦曾入相。
李元紘本人曾轉任多職,后在京兆尹任上接替被貶出京的楊愓出任戶部侍郎之職,其人有兩大特色:第一,理財能力出眾;第二,性好清儉,雖累世公卿之家,本人亦位高權重,但家無積儲,仆馬疲敝,每獲封賞,皆轉手散于親族,私德備受朝野贊譽。
李元紘入次輔的風聲已經傳出,但那第三個特任宰相則還沒什么動靜。兩人邊飲酒閑話中王縉數了數自開元初姚崇、盧懷慎以來的歷任宰相。結果柳輕候在其中發現了幾個很有意思的現象。
一是這些宰相們任職的時間都不算長,到目前為止最長的就數源乾曜,他兩度為相的時間加起來超過了六年,除他這個特例外,其他的就再也沒有一個能過五年的,姚崇、宋璟、張說莫不如此。
其中,在后世被贊譽為奠定開元盛世之根基的名相姚崇甚至連四年都不到;接替他的首輔相公宋璟只有四年;當初以第三個特任宰相身份入政事堂的張說則是四年七個月。
現象之二是從開元八年以來,李三郎用宰相越來越看重兩方面能力,一是重理財,二是重軍事,軍事之中尤重朔方軍。張說就曾以特任宰相及兵部尚書的身份出任朔方軍節度大使,并立下平定突厥叛亂的軍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