緊隨張說之后的朔方軍節度大使王晙亦曾入相,雖然他剛剛跨進政事堂就被彈劾結黨與重用親戚而罷相,但他確實是以軍事才能從朔方軍節度大使的位子上入相的,這就是出將入相啊。
重理財,重軍事,這兩樣加一起想要干什么還用多說嗎?看來李三郎理順了文治,是想在武功上有所建樹了。盛唐邊塞詩人的春天也該來了。
“當今的朔方軍節度大使是誰?”
“嗯?”,王縉沒想到柳輕候的思維如此跳躍,楞了一下后回答道:“蕭嵩,他是六朝梁皇室后裔,也是極少數幾個以門蔭出身,無文辭卻得到張燕公極高品評的人物之一,怎么問到他?”
柳輕候舉起酒樽,“此人極有可能入相,值得關注”
王縉一飲而盡后放下酒樽,“怪哉,你把話說清楚”
柳輕候因就將剛才的發現一一說了,既是理順自己的思路,也是作為酒桌上佐酒的閑話。王縉聽的很認真,聽完表情怪怪的,嘴里還嘟囔了一句,“也不知道你這腦袋是怎么長的”
王縉的這句嘟囔反倒讓柳輕候覺得奇怪,這不是很明顯的事情嗎?細想想原因,或許還真應了當局者迷那句老話。
多年以來朝廷人事更迭的太多,起起落落跟走馬燈似的,身處官場難免關注的太多,獲得的信息也太多,如此反倒是亂花漸欲迷人眼,分辨不清了。
閑話說的差不多,酒也喝得差不多后就該走了。柳輕候搶著要會賬,王縉堅決不許,只得依了他。
走出醉夢樓后,柳輕候在門口叫停了正欲扳鞍上馬的王縉,“夏卿先生右拾遺的事情還要催緊些,但事情定下之后切要慎重,中書省如今是多事之地,一動不如一靜。尤其是在籍田括戶之事上,此事如今議論仍多,夏卿先生最好不要摻和此事,尤其是不要招惹宇文融,這是早晚要入相的人哪!”
這番話說完,兩人揮手作別。柳輕候卻沒注意到王縉沒走幾步便勒停健馬扭頭看著他的背影,直至他消失在北里迷離的燈火深處。
王縉收回目光抬頭看了看夜空沉吟片刻,對長隨道:“走,先不回家,去張舍人府”
不過就是兩天功夫,隨著張說案塵埃落定,前些日子門前冷落鞍馬稀的張九齡家就變得熱鬧不堪,府門兩側扎著的拴馬樁上竟沒個空閑處。
看著這樣的景象王縉苦笑著搖了搖頭,命長隨牽著馬在外等候,自己則是入了門房。
門房里坐滿了人,大多數都穿著讀書人的襕衫,王縉一眼掃過見沒有認識的總算是松了一口氣,給門子遞了名刺后安靜的尋了個坐處靜候。
那些個襕衫讀書人喝著淡乎寡味的茶湯在說文論詩,內容或者是自己的詩作,或者是品評名家新作,或者是議論最近又出了什么樣的新銳詩客,以前王縉對這些話題倒是頗有興趣,但今晚卻只覺得他們聒噪。
不消說這些人都是功名還沒到手,來張舍人府上行卷的貢生舉子們。張博物九歲能文,十三歲時寫的文章就得到當時廣州此時王方慶的賞識,后來又是憑借文章相繼得到兩位文壇領袖沈佺期及張燕公的激賞,一步步走到如今高位。
張舍人以文詞成名,以文章晉身,這樣的經歷自然最得貢生舉子們傾慕,再者如今之文壇隨著沈佺器、宋之問、四杰、陳子昂等前輩大家相繼仙逝,主盟文壇的便只剩了張說,然則張說也已年華老去。
未來最有可能接掌文壇盟主的中年一輩只剩張說以及吳中四士,但四士中的張若虛、包融遭際坎坷,張旭癡迷于草書,說來說去就只剩了個賀知章。
情勢已經明了,張燕公之后,繼起主盟文壇的必是現今都已官高位顯的張九齡、賀知章無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