路過的官多接待就多,這個還強點;更特么要命的是地方上狗屁事都藏不住,但凡有一點沒處理好的,換在別處都不叫個事兒的事兒在這里偏能傳的四方咸知,甚至是直接傳進長安皇城,傳進政事堂。官員們欺上瞞下的絕招就此被廢,你說這壓力得有多大?
“往來官員多固然有其弊,但也有其利吧”,聽柳輕候的語氣似乎是刻意在抬杠。
“你是說結交眾官的機會?”余都頭一眼窺破了柳輕候的心思,“嗤”的一笑道:“硤石距離陜州州城不過四十里,就在人眼皮底下,你以為這樣的好機會州里的使君、別駕們會便宜了硤石縣?
嘿,歷來陜州的州官升遷都快,但再看看硤石,老夫二十年的都頭直到告老的時候想轉個流內官都不可得,這入娘的鬼地方”
柳輕候總算是知道余都頭的牢騷火氣是從哪兒來了。此時官吏分野極其清晰,官分九品,吏也分九等,官的九品是流內九品,吏的則屬流外,所謂不入流便是指的吏員。
別看官吏只是一字之別,但其間差距卻是天地之隔。官是有免賦特權的,吏卻沒有,單只這一條差別便可見一般。
所以對于吏員們來說,由流外轉流內就成了他們最大的追求。好歹也給后人搏個官宦人家的家世出身,以后入學科舉乃至婚嫁的選擇上就都大不一樣了。
二十年的都頭已是流外九等中的第一等,距離流內從九品下階不過一步之遙,跨過這一步也就跨過了官吏間的分野,從此入流成了官人。余都頭都站在門口了卻始終不得其門而入,要是不郁悶牢騷才見鬼了。
但他的經歷卻也正好反證出他的結論,硤石確乎是為官不易。
發了一陣兒牢騷后,余都頭繼續說起了第二多的差科多。這就跟硤石漕運樞紐的地理位置有關了,漕糧運輸是個人力消耗的無底洞,無論是徭役的征發還是管理,既繁瑣又容易出事,出大事。為此不知耽誤了多少硤石官員的考功。
至于第三多則是山匪多。
“匪患?”柳輕候簡直懷疑自己聽錯了,這可是猶記開元全盛日的開元盛世啊!盛世卻多匪,這不是反歷史嘛!
柳輕候的疑惑簡直讓余都頭嗤之以鼻,看他的眼神跟看缺心眼兒的傻子似的。
不過余都頭稍一解釋柳輕候就明白了。硤石多山且山勢陡峭,又多金礦煤礦且礦工眾多,再加上一大批天天在死亡線上掙扎,有今天沒明天的夫役,我靠,這地方還真是越看越像個天造地設的土匪窩子,若論資質之佳絲毫不遜色于水泊梁山那個賊窩子。
一頓酒吃到午后時分方散,柳輕候要留助酒錢卻被余都頭給擋了,稍一堅持就要發毛。不僅如此,人還給打了個包包,包里裝的就是炮制好的茱萸子辣醬。
柳輕候如同抱個剛出生小娃娃般捧著辣醬回了客棧,見到烏七后交代的第一句話就是“把這個給我收好,哪怕別的都丟光了,它也不能丟”
他這兒話音剛落,朱大可已閃出來,“咦,這是啥?腌漬的蜜餞果子?”
在對待吃的問題上,朱大可是虔誠的,而且永遠都是速度比話語快,口中話音還沒落手都已經伸到了小瓷壇子的壇口。
不過這回柳輕候卻沒讓他得手。奶奶滴個熊啊,在唐朝跟一個無辣不歡的人搶辣醬,這跟殺人父母有啥區別?殺人父母后面那句是啥,對,就是不共戴天!
柳輕候一手護住壇口,一腳飛踹而出,正中朱大可柱子般的肥腿,雖然終究還沒能將他踢翻,但總算是把人逼退了。
看著柳輕候老虎護食般的兇狠眼神,朱大可悻悻的收回爪子,臉上表情委屈的都要哭了,“師父,你真小氣”
“哼”柳輕候留給他一個四十五度仰首向天后形狀近乎完美的后腦勺,轉身回了屋。
竟然敢跟師父搶辣醬,孽障啊。
前腳剛回屋,孽障后腳跟著也進來了,不過這回說的倒算是個正事。姚家在黃河邊上園子里修建的高樓已經竣工,今晚要大宴賓客為之取名并楹聯,問師父要不要去湊個熱鬧。
問完之后不等柳輕候回答,孽障先急著補充了一句,姚家今晚設的是流水席面,只要你穿的是士子襕衫就能進去好吃好喝,免費,免費的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