或者說他渴望的不是政治所代表的權力,而是不甘于自己的人生如此弱如飛絮,只能隨風起舞而毫無自主之力。
極度的郁悶沮喪中,柳輕候聲音都變得懶懶的,“陛下聽了張燕公的建議,但又不欲風聲已久的制科沒個下文傷了天子威嚴,所以整出個明道科來糊弄人,真是好沒意思”
他這是大實話,結果卻引來汪大用的譏笑,“朝堂官場之上這樣的事情還少了?或者說這才是宦海之常態,你連這個都看不明白,接受不了,還要科舉作甚?倒不如守著醉夢樓戲場做一個團團富家翁來的快活”
你以為哥不想嘛,但是看看王元寶吧,沒個官身就是有錢又能護持多久?
柳輕候心下這般想著,人卻已站起身向汪大用做了個長揖大禮,臉上也是一掃剛才的沮喪肅然的很,“多謝汪兄有以教我,有此諍友某之大幸也”
汪大用沒想到柳輕候會搞這么一出兒,起身還禮時臉上都紅了,這一聲“汪兄”與“諍友”就跟個烙鐵一樣把他猛然燙了一下。
雙方再次對坐下來時兩人之間的氣氛有了些變化,但誰都沒有說,汪大用甚至還刻意輕松著語調道:“壞消息說完了,還有個難辨好壞的消息”
“愿聞其詳”
“前些日子,賀季真左遷太子右庶子之后空出的禮部侍郎之職已有人補上了,是進士出身、集賢院學士,副知院事徐堅徐元固”
唐朝不像后世那樣科舉主考官是變動的,這一任你干下一任我干,它就是固定的,以前郎中負責,由來因為科舉的影響力越來越大,就變成了侍郎。所以禮部侍郎其實就是明年二月禮部試的主考官。
制舉黃了之后明年二月的科舉就變的異常重要,主考官是重中之重,尤其對于吃過一次虧的柳輕候就更是如此。但先一聽進士出身心下就是一涼,及至聽到副知院事徐堅這幾個字更是徹底涼涼。
原因無它,因為集賢院事就是張說,其人雖已罷相,但這個官職可沒丟。徐堅就是他的副手,而他這個官職據可靠傳聞當初就是張說舉薦的。
靠,走了一個賀知章,新來的禮部侍郎依舊是文學派大將,柳輕候真特么是徹底無語了。一臉苦笑道:“十足十的壞消息啊,這還難辨好壞?”
“你是只知其一,不知其二。當日賀季真停職待勘后禮部侍郎之職爭的是激烈異常,最終才啟用徐元固,他是曾任職過秘書監的老臣,資序深的誰也沒話說。但其最終任命中卻加了一句‘勿誤國史修撰事’,你知道這意味著什么?”
咦!柳輕候從椅子上起身開始繞室踱步,心中更是思忖不停。
徐堅徐元固是唐代著名的治史大家,一生功業都在著書立說上,所以他任職集賢院是極合適的。但禮部是個辦事衙門,侍郎作為佐貳之臣更是事務繁雜,既然轉到這里任職哪里還有時間寫書修史,更別說“勿誤”了。
這句話的潛臺詞是……難倒徐堅只是前些日子爭的太厲害之下的過度人選?明年科考的主考官也不是他?
心思轉到這里,柳輕候停住步子去看汪大用,恰與他四目對視。
汪大用微微點了點頭,“張公公也是這般想的,我回來的第二日曾聽公公言及當日惠妃娘娘曾笑言徐元固就是個書呆子,賀季真都辦不好的事情只怕他也難,大家雖然只是笑笑什么都沒說,但目光卻是盯著旁邊已經批閱過的一本奏章上,且停留的時間甚是不短”
柳輕候上前一步,“誰的奏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