笑聲中楊崇義再度感慨道:“誰能想到三年前我等隨興的一次終南之游,竟發現了這么個妖孽?當日夏卿是第一個對他施以青眼的,這份巨眼識人的功夫某真是佩服的五體投地”
這一感慨勾起了幾人共同的回憶,王縉似乎又看到了終南山那間破廟中的小和尚,看到了小和尚破爛溜丟的衣衫,看到了他手上捏著的那只展翅欲飛的雞翅膀,也看到了他那清俊的容貌以及那一雙黑油油靈光閃動的眼睛。
剎那間,一種前所未曾體驗過的成就感從王縉胸中涌起。鑒材辨玉,識良才于微末,楊崇義贊他巨眼識人,至少在柳輕候身上是盡說得過的。此外,夫子曾言:人生之至樂莫過于擇賢才而教之,誠哉斯言!
柳輕候送走王縉等人后散步了約半個時辰,原想趁此時間去西園看看,無奈天色已黑看不著什么了。
散步完畢回書房試手了一首詩一篇賦,自覺手感還不錯后便不再繼續,洗洗之后早早上榻睡了,明天跟今天一樣還得起個大早。
第二天的考試波瀾不驚,柳輕候的感覺就是平穩二字。
然后就是第三天,也是最后一科的考試——策論。
當他坐在考場里拿到題目時,真是愣了又楞。今科所問之策便是如何解決關中糧荒。
去年制科應該考卻沒考的題目終究出現在了科考的考場上,柳輕候當然不會以為這是什么冥冥之中自有天意,它只能說明正有志于將大唐推向極盛的李三兒已是再不甘于做一個逐糧天子。
反復從考牌上確認了策論題目后,柳輕候對于此次考試已是心中大定。此番他并沒有急著動筆,而是先闔上雙目將之前所思、所想及一應數據一一回顧,并在心中默打腹稿。
也就是在打腹稿的過程中一個問題出現了:關于三門山中那條已然確定存在,卻始終沒見過的平道要不要說?又該怎么說?
卡在這個地方想了很久,最終他還是決定暫時不說。一則是因為那條平道他畢竟沒見過,就這樣言之鑿鑿的說出來,在這樣關鍵的考試中未免太過于兒戲。
再則,那實在是一個超級大金礦,若是就這么草草挖出來,最后為他人作嫁實在是太可惜了。
這個難題解決之后,其他的也就不是問題了。腹稿既定,便是草稿,然后謄正。
最終檢查時,柳輕候仔細將整篇策論看了一遍。只覺全文材料翔實,論點有力,條理清晰而文風平實。這份考卷就算是放在后世,也算是一篇很說得過去的對策研究類文章了。
通篇檢查完畢,柳輕候甚至有些隱隱的自得,只覺今科三場,就以這一場考的最得意盡興。
交完卷時,三條燃燭還剩兩條,這一場同樣也是三場中交卷最快的。走出貢院龍門,柳輕候旁若無人的做著擴胸動作時只覺輕松快意難以言表。
九娘子依舊在外面接他,上了軒車,柳輕候特意挑開車窗簾幕看了看漸漸遠去的貢院龍門,心中隱隱有一種感覺:哥的罪受夠了,以后當也再不會進這個鬼地方了!
別了,龍門!別了,貢院!
考完的第二天大睡了一整天,然后隔天起來就全情投入了西園的最后收尾工作。這個園子的造景布置從最初動工到現在已經歷時八個多月,對于一個普通人家的后花園而言,這樣的時間簡直是長的過份,也的確到了該收工的時候了。
隨后幾天他在自家后花園忙活的時候,今科主考官裴耀卿正在貢院中繞室徘徊,徘徊良久之后,他最終走到碩大的案幾前拿起一份考卷看了起來。
就連他自己都不記得這是幾天來第幾次看這份卷子了,這是柳輕候的卷子,而這份卷子之所以讓他反復看來看去,原因就在于那篇策論上。
他雖是神童科出身,是廣平郡公宋璟的弟子,但其一生功業之所寄卻是在實務,在扎扎實實做事上。所以他很欣賞柳輕候的這篇文章,不,應當說第一次看時甚至是驚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