真的應該高興的,但為什么卻總是有點兒懶懶的提不上勁兒呢?懶懶的依著花窗,懶懶的看著月亮,腦海中卻有誰也看不到的畫面一幅幅自動流淌。
每一幅畫面都是關乎他的,從兩人的第一次見面直至現在無一遺漏,但最終定格的那幅畫面卻并非兩次貢院前的驚人之吻,而是去年科考放榜后他在此間面見賀知章的那一次宴飲,宴飲上兩人蕭歌合奏至第三疊時眼神的容與交匯。
其實這個畫面也并非今天才被突出出來,過往的一年中雖從不曾刻意想起,它卻總是會隔一段時間就自己鉆進夢中,在夢中再度上演“相見時難別亦難”的蕭歌癡纏。
不知慵懶了多久,也不知想了多久。剝啄的叩門聲喚醒了她紛飛的思緒,懶懶的聲調道:“進來!”
應聲而入的是貼身丫鬟。丫鬟進來后忙著點燈的同時口中言說樓里來了一大群士子非吵著要見娘子,怎么勸也不聽。
聽說來的是士子,還是一大群,花尋芳心里明鏡似的知道這必然跟無花高中狀元有關。
原想著不見,但話到嘴邊卻改了主意。于是就是一番梳洗添妝的忙碌,當忙碌最終結束時,花尋芳看著銅鏡中自己嬌艷的容顏喃喃自語了一句誰也聽不清的低語,“花尋芳,你想要的太多了,但男人卻沒有一個靠得住,靠自己,你只能靠自己”
低語畢,花尋芳盛裝而起,傲然聲道:“走!”
第二天早晨,新科狀元郎早早起身到了禮部,與其他新進士們會合后拜見了禮部侍郎徐堅徐元固,盡管他不是今科主考官,但在職分上新進士們的事情卻是份屬他當管。
年過六旬,身子看著有些氣虛體弱的徐堅對新進士們態度很和藹,只是目光幾度掃過排在班頭首位的柳輕侯時都皺了皺眉頭。也不知是不滿意狀元郎本人呢,還是不滿意他身上的那一襲僧衣,或是二者兼而有之。
侍郎大人書蟲多年,用眼過度之下眼睛本就西瞇的很,這使得他在做出任何跟眼睛有關的表情時往往都很夸張。于是理所當然此刻對柳輕侯的皺眉不滿也就益發放大出來。
其結果就是還不到當天晚上散衙的時侯,徐侍郎對今科狀元不滿的消息就已在皇城各部寺監傳揚開來,速度之快簡直讓人瞠目結舌。而這個消息又在第二天引發了許多連鎖反應。
柳輕侯第二天上午走進禮部繼續學禮時,監察御史王鉷也正走進御史中丞李林甫的公事房中。
李林甫正在審看著什么東西,身前書案上疊著厚厚的一摞。王鉷見狀拱手見禮笑道:“中丞好勤勉,實是吾輩之楷模”
李林甫依舊低著頭,只口中隨意說道:“食君之祿自當忠君之事。臺內進事條例已多年未曾修訂,也是該好生理理的時侯了。王監察此來所為何事?”
聞聽此言,王鉷心中暗暗叫苦。御史臺一正兩副三位主官中崔隱甫性格粗豪,不難應付;宇文融自領了戶部侍郎之職后雖然御史中丞的官職還沒交卸,主要精力其實已經轉到理財上了;說起來平日里主掌細務的正是眼前這位皇室后裔出身的李中丞。
雖然從地方左遷到御史臺的時間并不長,王鉷已經知道這位中丞大人不是個好伺侯的主兒。其人精力旺盛,心思狡黠,表面看著和煦的很,但腰間時時都別著一把刀。雖然人都好以“不學無術”來譏嘲他,但御史臺中文人們玩的那點子心眼卻沒一個能瞞過他的。
俗話說只有取錯的名字沒有叫錯的外號,李中丞“肉腰刀”的諢號可是實打實。
這樣的性情為人已經很難伺侯,更要命的是這位中丞大人在理事上還特別喜歡定規立矩,自他上任以來幾乎已將御史臺內所有的規章制度重新翻弄了一遍,每翻弄一樣之后就是執行,這也就意味著他們這些御史身上的緊箍咒又得再緊一緊,偏偏你還啥都說不出來。因為一切都有條令頂著。
面對這個好弄條令,心思淵深難測又手腕高超的上司,王鉷一點都不敢怠慢,心下雖是腹誹,臉上卻是笑的燦爛,“下官此來是為了今科狀元郎的事”
“狀元郎?你是說那個柳輕侯,他怎么了?”李林甫說話間放下了手中的紫毫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