諸百姓入,采山間野蔬及溪中肥魚以獻,一時間有酒有菜有魚,不亦樂乎。
烹炊未竟之時,柳輕侯請山僧來見欲與之談禪,無奈建茅亭之山僧卻是宗奉凈土,但只念佛三昧、十念相續而已,論禪而無功,誠為憾事!
時過正午,蔬魚俱熟,野蔬清新,肥魚鮮美,山水之間佐以富平石凍春,大佳!
一番酣飲直至午后,賓主皆陶然欲醉,士子請于山林清幽間開講,柳輕侯遂將策論心得一一盡心授予,滁州諸生喜。
講畢,刺史代諸生為謝再邀飲三樽,柳輕侯尚只醺醺,刺史卻已頹然欲醉,自笑曰:“吾飲少輒醉,而年又最高,真醉翁也”并請柳輕侯作文以記今日之勝游之歡。
柳輕侯辭謝之,奈刺史堅執不允,亭下諸生殷殷望切,狀元郎遂于夕陽之下,醉聲長吟:
環滁皆山也。其西南諸峰,林壑尤美,望之蔚然而深秀者,瑯琊也。山行六七里,漸聞水聲潺潺而瀉出于兩峰之間者,釀泉也。峰回路轉,有亭翼然臨于泉上者,醉翁亭也。作亭者誰?山之僧慧清也。名之者誰?使君自謂也。使君與客來飲于此,飲少輒醉,而年又最高,故自號曰醉翁也。醉翁之意不在酒,在乎山水之間也。山水之樂,得之心而寓之酒也。
若夫日出而林霏開,云歸而巖穴暝,晦明變化者,山間之朝暮也。野芳發而幽香,佳木秀而繁陰,風霜高潔,水落而石出者,山間之四時也。朝而往,暮而歸,四時之景不同,而樂亦無窮也。
至于負者歌于途,行者休于樹,前者呼,后者應,傴僂提攜,往來而不絕者,滁人游也。臨溪而漁,溪深而魚肥,釀泉為酒,泉香而酒洌,山肴野蔌,雜然而前陳者,刺史宴也。宴酣之樂,非絲非竹,射者中,弈者勝,觥籌交錯,起坐而喧嘩者,眾賓歡也。紅顏霜發,悅然乎其間者,使君醉也。
已而夕陽在山,人影散亂,使君歸而賓客從也。樹林陰翳,鳴聲上下,游人去而禽鳥樂也。然而禽鳥知山林之樂,而不知人之樂;人知從使君游而樂,而不知使君之樂其樂也。使君謂誰?和州陳無畏也。
長吟終了,滁州刺史擊節拍案,“月來盛傳狀元郎二十四詩勝崔顥之事,豈不知狀元郎為文更為可觀,此文既有詩情畫意,復具清麗格調,誠絕佳之作也。滁州幸甚,自此多一名勝,老朽幸甚,附佳篇以垂名,爾曹可記下了?”
左右未答,倒是下方有一士子宏聲道:“錦繡文章,雖一過耳而難忘,學生記下了”
柳輕侯見狀手指那士子道:“你要錄寫時不可不知此文非某所作”
他此言一出,諸生皆笑,無花僧為怕天妒英才從不認詩的典故早已由長安遍傳天下士林。那士子也是個有膽的,笑問曰:“此狀元郎夢中所見哉,卻不知夢中所作者誰耶?”
柳輕侯被這個名字憋了一天,早已是骨鯁在喉,不吐不快,聞問朗聲道:
廬陵歐陽修!
巡按完滁州,本欲繼續前往與滁州接壤的濠州,孰料正準備動身時,朝廷驛馬傳來御史臺急信,言政事堂召其押解周忠、王銲速歸,接信之后不得遷延。
柳輕侯對朝廷召歸本有預期,所以接信并不意外,但卻有點疑惑。
究竟發生了什么事,為什么會這么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