柳輕侯聽到硤石縣令的安排便知必然是出于裴師之意,也知他的用意所在,現在之所以遲疑只是怕王昌齡那里不好看而已,并不是對這個官職本身有什么不滿,沒想到自己稍一遲疑倒讓屬吏們起了彷徨。
對此他也不解釋,也沒法解釋,索性順著他們的猜想苦笑道:“外放地方,硤石又算不上什么好地方,吉判你這一賀好沒來由”
吉溫難得的笑了笑,口中淡淡聲道:“昔韓非有言:‘宰相必起于州部,猛將必發于卒伍’如何不賀?”
此言一出,俞判等人為之側目,柳輕侯也叱他渾說,吉溫但只笑笑而已。
俞判官并兩個支使吏終究還是賀了,但賀過之后退的也快,似是怕觸了他的霉頭,吉溫等他們走后低聲道:“職下愿隨監察到硤石,還望監察成全”
柳輕侯看了他一會兒后點了點頭,吉溫一笑,轉身出去了。
第二天吏部派人來請柳輕侯前往說話,消息隨之傳的人盡皆知,議論自然也就多。
議論免不得就要驚詫,幾乎每個聽到這消息的都驚詫他怎么會到地方去任縣令,而且還不是什么好地方。他這種狀元出身的年輕進士該走朝官路線,在各個清貴職司間輾轉并積累資序才對啊,怎么突然就到了硤石呢?
驚詫之余就是猜測,從監察御史到硤石縣令看著雖然升了官,卻是官場上最平常的明升暗降。原本還炙手可熱的狀元郎究竟是得罪了誰?
議論一轉到這個路子上就最讓人興奮,一時間不知道猜測出了多少答案,有說他之前在揚州得罪人太狠的;有說因他引發兩相不和,主掌人事的裴光庭裴相煩他的;也有說回任的御史大夫崔隱甫不喜他賣弄文才的。
種種猜測似乎都有些道理,莫衷一是,未有定論,不過不管怎么猜,多多少少都帶著點幸災樂禍,畢竟這兩年他的風頭太勁,現在看著像是倒了霉,表示喜聞樂見的人不少。
柳輕侯深知內情,對這些個議論也就不在意,交卸了監察御史的差事后迅即回了家。根據長安到硤石的距離遠近,吏部只給了他一個月的到任時間,先得抓緊時間把婚事辦了再說。
四日后送婚書,而后一系列程序按照太史局卜定的佳期穩穩當當進行,正式迎親成親那天,沿途所經坊區看熱鬧的百姓幾乎傾城而出,迎親回程時李工部家只為應付沿途障車的禮物分發就準備了足足五輛大車。
這次的婚禮形式上更盛大,程序上卻跟上次沒什么區別。紅粉大陣的規模更大,但讓李白欣慰的是挨打的人多了一個王縉,同樣吟詩的人多了一個可輪換著歇歇嗓子喝口水的。
上次跟九娘子成親時賓客甚少,但這次卻多的柳輕侯看著眼發暈頭發花,一晚上也不知見了多少個表哥表弟表姐表妹,各種姨夫姑父舅父表叔父,初時他還極力想認個臉,到后來索性放棄了,純粹就是徒勞嘛。
這一夜醉的昏天黑地,怎么進的洞房,怎么上的榻全不知道,醒來時已是次日天亮,洞房了也花燭了但該履行的義務卻沒盡到。
九娘子身邊有梅蘭竹菊,李商隱身邊有夜夢遇仙,總之柳輕侯被照顧的很好,好到日常生活中如果愿意的話甚至不需要手都完全可以活的很舒服。
次日早晨起來,兩人不用拜父母,一合計索性叫上九娘子去西園看老琴師許宗達了。
許宗達在西園中種菊花,葛衣單衫、白發蕭然,渾然與周圍的環境相融為一,望之隱隱然已有幾分仙氣,柳輕侯三人遠觀了好一會兒后才上前相見。
這一日就消磨在西園中,其間柳輕侯少不得要與許師琴簫合奏,縹緲之聲宛若飄飄仙樂,使人油然而生歸去之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