面帶悻悻之色的佟征正欲反唇相譏,皂吏跟著又補了一句,“柳縣尊已經找到可繞過三門險灘的山中直道,如今硤石縣城正舉城狂歡”
“什么?”四個人幾乎是異口同聲。
皂吏又說了一遍。他話剛說完,王昌齡搓著手放聲而笑,佟征滿臉震驚,“這……這……怎么可能?”
江浩霍然離座,拍案聲道:“準備車駕,即刻前往硤石”
長安皇城,戶部侍郎裴耀卿正用手指在一副巨大的山川地理圖上緩緩劃動,手指每到一處,腦海中便自然浮現出相關地方的具體信息。
這些信息或是查閱的各部存檔、地方州縣呈文說明,或是他接任使職以后親自派人查探后六百里加急送回的奏報,正是這些信息支撐著他對整個漕運工程的掌握。
汴河、淮水沿線的前朝官倉已經開始整修或復建,汴水與黃河交匯處的河口大倉也已勘旨完畢,如今正有大批徭役往此進發,他請在此地新置河陰縣的奏章已經御批準奏,永通渠的疏浚更是早已開工。
一切看來都挺順利,但裴耀卿臉上卻始終輕松不起來,因是如此,這一院子的屬員屬吏都覺得壓抑,進出之時都不約而同放低聲量,唯恐觸了使臣的霉頭。
大家自然知道原因所在,就像此刻不用看山川地理圖,只看裴大使緊皺的眉頭就知道他的手指必定是點在硤石縣。
硤石,就是硤石,自前隋以來一百多年的漕運腸梗阻,突破不了它,裴大使意圖改革的漕運線路就是連不起來的兩截。即便永通渠的疏浚再順利,那些舊倉新倉的建設再順遂也沒用。
而這也就意味著裴大使一力建言并一手主導的漕運改革的失敗,關乎長安乃至關中的糧食安全,更關乎裴大使的仕宦前程。
這可是政事堂宣麻拜相的前程啊!
由此再想到至尊對漕運改革所寄予的厚望,以及滿皇城上下對不再就食東都的關注,這些屬員及屬吏們都覺頭皮子發麻。
如果說漕運改革是一盤大棋,那硤石就是當之無愧的棋眼,只不過這顆眼到現在還沒動起來,裴大使焉能無憂?既被抽來此地參與這項大政,那漕運改革的成與敗便也與自己的前程密切相關,他們這些屬員又豈能無憂?
就在院子內外一片愁云慘淡之時,一個響亮的聲音傳來,“快,你親自稟知侍郎”
這時候鬧出這么大的嘈雜真是太不知趣,眾屬員怒目看去卻是叱責不出口了,鬧出動靜的是裴大使家公子裴綜,今科落第后如今跟在父親身邊以照顧飲食起居的名義增廣見聞,既無品秩也不拿俸祿,這要怎么叱?
裴耀卿抬起頭時眉頭皺的更深了,裴綜是個知機的,見狀連一句解釋都沒有,身子一閃讓出一個皂服公差,“這就是裴侍郎,別見禮了,快說!”
皂服公差一臉的仆仆風塵,口唇更是干的厲害,沙啞著聲音道:“硤石縣令上稟江淮都轉運使大人:硤石縣幸不辱命,三門山中直道已于三日前探明無誤,特此報捷并請轉運使發文征調民夫予以拓寬加固”
皂服公差說完,從背后所背的皮囊中取出一封蠟封公文呈上,“具體情形以及所需征調徭役及工具數量在此,請轉運使簽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