裴耀卿并沒有伸手接那份公文,眉頭舒展開的同時重重一拳砸在山川地理圖上,“好!”
重拳所落之處正是硤石。
大使臣都有些失態,手下的屬員屬吏們可想而知,僅僅隔了片刻歡呼聲轟然而起,將院中多日積郁一掃而空,也引得附近的戶部其他官吏們循聲來看熱鬧。
當晚散衙之前,這個消息已遍傳皇城。當夜,剛剛升任刑部主司員外郎不久的前京兆府法曹參軍許明遠奉命到了李府。
許明遠被門子引進李府深處,見其所在其形如月,許明遠心中既覺激動又覺忐忑。
傳言中刑部侍郎李林甫在府中置有一月堂,每遇疑難則入堂深思苦慮,他那月堂的號便是由此而來,此地非親近心腹不得踏足,而今自己既已進了月堂又豈能不激動。
但激動過后忐忑也就隨之而來,能讓李侍郎如此鄭而重之,落在自己頭上的又該是何等難為之事?
輕柔的腳步聲中,身穿道衣式樣常服的李林甫走了進來,“明遠來了,坐吧”口中說著,人已親手提甌去倒茶湯飲子。
許明遠這才發現月堂之中竟是一個聽差的下人奴婢都沒有,忙搶上前接過茶甌司職奉茶之事。
斟完茶湯,雙方坐定,李林甫緩緩開口道:“硤石縣的事情聽說了?”
“侍郎說的是三門山中直道之事?下官聽說了”
見李林甫沒有說話,許明遠有些摸不清深淺,故作一聲嘆息道:“一百余年苦苦尋覓而不可得的通道居然被找到了,柳無花才去了硤石多久?此子行事當真是每每出人意表,這條直道一成,裴侍郎主持的漕運改革也就算成了八成,異日,長安乃至關中或再無乏糧之憂”
“唔。惟其如此,刑部在這項大政之上更不能袖手。硤石三門山可不是個善地,匪患橫行早已是多年之痼疾,山匪侵害百姓之事更是所在多有,地方尚且不靖,別的事還怎么做?”
這話說的沒毛病,只是……許明遠向著李林甫俯了俯身,“侍郎的意思是……”
“此番擢升你為本部主司員外郎時頗有閑言碎語,爾也該奮力振起有所作為才好,你將部中有關三門匪案的卷子好生溫一溫之后就往陜州走一趟吧,漕運改革乃朝廷之急政大政,刑部自該在平定匪患上用心,否則民夫都不敢入山,還怎么疏通加固道路?”
許明遠點點頭以示牢記在心,見李林甫已經起身,忙也跟著起來往外走。
李林甫一直將他送到月堂門口,臨行前拍了拍許明遠的肩膊沉聲道:“這是急務,要快,你自當放出霹靂手段,要猛藥以去沉疴,嗯?仆寄厚望于你”
許明遠回家的路上一直將李林甫的話翻來覆去的想,掰開了揉碎了的想,卻總覺得還是不夠通透。直到第二天調出部中厚達半人高的卷子細細看過,對三門山有了深入認知之后才恍然大悟。
硤石三門山中匪患之所以成為多年痼疾,原因就在于山勢陡峭,樹深林密,囿于地勢限制大軍很難有所作為,且稍有不慎就會損兵折將,引發嚴重后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