以前兩人每次相見時高低之分都還很明顯,一趟硤石之行后再度相見卻是平等自如的謔笑玩鬧,誰也沒有刻意,但自然而然也就成了這個樣子。
謔笑罷,馬車轔轔聲中張道斌說明了來意,希望柳輕侯出面勸服裴耀卿支持廢太子李瑛,改立壽王李瑁。
柳輕侯聽完絲毫不覺意外,只是有些疑惑,“適才我觀至尊對壽王的態度可謂是器重有加,天意已然如此,此事又有何難?又何需費這許多手腳?”
“剛還夸你,怎么轉眼就糊涂了?廢立太子何等大事也,大家這等明君豈肯自專,要真是這么容易,惠妃娘娘當初立后豈會失敗,又豈會時至今日還無法正位后宮?”
柳輕候恍然,“如今朝中重臣對此是個什么態度?”
“蕭嵩其人首鼠,裴光庭古板,兩人皆不足以成大事。裴侍郎國之干城,又是廣平郡公宋璟的得意高徒,若得他師徒首倡此事可謂天下歸心,大事可定矣”
見柳輕侯遲疑著沒說話,張道斌略一停頓后跟著補了一句,“裴侍郎若首肯此事,惠妃娘娘愿助其為相”
“我剛才沒說話是在想此事該如何去做”柳輕侯看著張道斌一聲苦笑,“裴侍郎入相已是大勢所趨,實為必然之事,張公公做的一手好生意啊”
張道斌聞言亦是苦笑,“這……”了好幾聲也沒吐出個囫圇話。時至今日,裴耀卿大勢已成,縱然想收買都開不出價碼了,像張道斌剛才那種開價不僅毫無誠意,反而適得其反。
或許這也是他們面對宰相蕭嵩與裴光庭時的尷尬?
“裴師乃心性堅毅之真君子,想要收買他,難!此事我且試試,成與不成總要試過之后才知道”
“好,好!”張道斌伸手一連在柳輕侯肩頭拍了好幾巴掌,“你有這份心,咱家當初沒看錯你,惠妃娘娘沒看錯你,壽王殿下也沒看錯你”
張道斌走了,柳輕侯回到自己馬車上。耳邊二娘子、九娘子先是議論壽王妃楊氏的肌膚怎能長的如此細嫩如瓷,后又指點著窗外議論金吾不禁下長安滿城狂歡的盛世繁華,他則顧自想著心事。
將兩人送回家后,柳輕侯并未下車,馬車繼續前行駛往裴府。
裴府門房里坐滿了人,管事見是他來直接領了進去,“老爺心情很差沒有見客,你來的正好,倒可以勸勸”
裴師今天可謂輝煌耀眼到了極處,居然會心情差?柳輕侯聞言愕然停步,“究竟是為了何事?”
“為宇文相公之死”
柳輕侯“哦”了一聲,腦子一轉,心下恍然。
不一時到了書房,管事一揖后退去,柳輕侯推門而入,就見裴耀卿正手執酒樽將樽中酒往身前地上潑灑,其身前小幾上另有香爐一具,里面三支燃香輕煙裊裊,無論潑酒的方向還是香爐放置的方向,皆是宇文融病死的南方。
自尋椅子坐下,直到裴耀卿祭奠默禱完畢后,柳輕侯才輕聲道:“裴師如此戚戚,是在為宇文相公之死兔死狐悲哉?”
“宇文相公不是兔,仆也不是狐,說的什么混賬話”裴耀卿叱了一句后才沒好氣兒道:“你知道了?”
柳輕候點頭,“宇文相公與裴師一樣都是以吏干之才為至尊所重,宇文相公因籍田括戶入相,老師亦將因漕運改革入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