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粉骨碎身渾不怕,要留清白在人間,好詩,好句,廷益為人,比之諸葛孔明、岳鵬舉亦不遑多讓。”
于謙苦笑道:“若是真有諸葛孔明、岳鵬舉之能,也不至于被瓦剌圍城。”
“廷益此言差矣,戰爭是軍事、政治、后勤等方面全方位的比拼,非一人一力可扭轉。
諸葛孔明有經天緯地之才,然蜀國就那么大地盤,養不起那么多兵,鞠躬盡瘁終究是死而后已。
岳鵬舉有決勝千里之能,然趙構昏庸,寵信奸佞,直搗黃龍之前被十二面金牌召回。
倘若衛青、霍去病、李靖跟的是趙構之類的昏君,他們又怎能建立不世功勛?”
狄光磊此言,顯然是把朱祁鎮比成趙構,譏諷朱祁鎮昏庸無能。
狄光磊本就是“無法無天”的江湖人,做事隨意,講話隨心,私下討論,于謙也不在乎這種冷嘲熱諷。
雖然心中不愿,但理智上,于謙覺得朱祁鎮還不如趙構。
趙構很爛,但他知道自己爛,打仗的時候讓手下的將軍上。
朱祁鎮很爛,卻不知道自己爛,玩什么御駕親征,五十萬大軍慘敗,他也被人活捉,遺臭萬年。
于謙道:“陛下被擒,便是諸葛孔明在世也無能為力啊。”
狄光磊笑道:“廷益何必自謙,你現在不是已經有了主意了么?既然粉骨碎身渾不怕,那又何必怕宵小的議論、史官的誣陷?”
于謙驀然一驚,雙目炯炯,仰視長空,忽而嘆道:“學淵,只有你一人知道我的心意,只是茲事體大,吾之未來,怕是還比不得岳鵬舉。”
“岳鵬舉被冤殺,但很快就被平反,人人傳頌。
歷史是公平的,會給昏君奸臣應有的唾罵,也會給忠臣良將應有的尊重,那些宵小之輩,不過是嗡嗡亂叫的蒼蠅罷了。
英雄戰死的時候,蒼蠅們首先發現的是他的缺點和傷痕,嘬著,嗡嗡地叫著,它們覺得自己比那些死了的英雄人物更加英雄。
實際上,所有人都明白,有缺點的英雄終究是英雄,完美的蒼蠅也終究不過是蒼蠅。”
辛棄疾有言:了卻君王天下事,贏得生前身后名。
古代無論賢君忠臣還是昏君奸臣都很在乎自己的名聲,于謙擔心“身后名”是人之常情。
他擔心的很有道理,因為他確實被冤殺了,死無全尸。
但歷史終歸會給予他公正的評價,“兩袖清風”和《石灰吟》都是寫在語文課本上的,上過學的、有點良知的,都很尊重他。
也不是沒人罵于謙洗朱祁鎮,罵岳飛洗秦檜。
林子大了什么鳥都有,狄光磊穿越前,很多公蜘熱衷于此。
這些人擺出一副眾人皆醉我獨醒的高傲姿態,然后抓住那些做出了卓越事業的、被大眾所認可的歷史偉人的一些歷史局限性或者個人缺點不放,不屑地說xxx也不是什么好鳥。
同時尋找被大眾所批評甚至唾棄的歷史罪人身上的閃光點和迎合當下的部分,將其放大,說:其實xxx也還可以。
實在想不出怎么洗就胡編亂造,比如把宋體字安在秦檜身上(注)。
但就如同魯迅先生說的,有缺點的戰士也是戰士,完美的蒼蠅還是蒼蠅。
狄光磊以魯迅的名言勸導,于謙立刻堅定心中想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