而朱慈烺自然是面帶微笑地望著吳襄,也沒有絲毫的阻攔。
等到殿內只剩下朱慈烺和吳襄二人之后,吳襄才慢條斯理地說道:“說起這練兵之事,犬子所說倒也不是毫無道理,尋常百姓縱使有膽色上得戰場,可是敵軍只需擂鼓沖陣,這陣型也就不成陣型,猶如沙土一般崩潰瓦解,濟不得事。”
朱慈烺點了點頭,吳襄這番話說得都是實誠話,他自然是同意的。
吳襄又接著說道:“這兩軍全恃將勇,將勇則兵亦作氣隨之,然將亦非恃一人之勇,必有左右心膂之驍悍者協助,若是能得這些驍勇之士協心并力,始氣壯而敢進,可為全軍之鋒銳,自然所向披靡。”
“哼哼,吳襄所說無非就是以親兵為爪牙護持,實在不足為奇。”
朱重八自然是一眼能辨別對方是什么貨色,在腦海里譏笑了幾聲,不過這卻是讓朱慈烺心中一動,他知道明晚期兵制敗壞,幾乎都是將領率領一小部分心腹家丁在戰場上打仗,一旦家丁崩潰,則戰局也就敗壞到底,而這一點在明初的時候則是完全禁止的,難怪朱重八會如此不屑。
吳襄自然不知道朱慈烺腦海里這番動靜,他繼續說道:“嘉靖帝之時衛所制度便已多有敗壞,屯田十無一存,朝廷正兵毫無戰力,寇略東南之際幾乎一敗涂地,邊軍又遭蒙古屢屢攻擊,便有邊將收召四方健兒,給以厚餼,用為選鋒,而此輩弓馬嫻熟、技藝過人,又著實勇猛敢戰,上陣殺敵皆仰仗于此,方能以御邊事。”
聽到吳襄這番話,朱慈烺似乎有些明白了什么,他故意裝作無知的樣子,問道:“既然此輩如此酣戰,何以不將其充為朝廷正兵?”
吳襄笑著搖了搖頭,道:“朝廷正兵皆為衛所兵,早已敗壞,不堪陣戰,后來到了嘉靖時方以募兵逐漸代替衛所兵,可是募兵也有定額,就好比遼軍每丁月給銀也只有二兩左右,這二兩銀子不要說厚養軍士,光是供應米糧肉食都不夠,更不用說其他了,打起仗來自然不能作為倚重。”
說到這里,吳襄傲然道:“而那些能上陣殺敵的家丁,每人一年少說也要七八十兩銀子才能養得起來,如果全部以這個標準來養正卒,朝廷又能養得起多少人?”
“昔日薩爾滸之戰,我大明雖地廣人眾,選派十萬大軍征遼,可是這里面絕大部分都不能戰,唯有集合諸將,方得家丁精勇數千人,卻又兵分四路。至于奴酋看似不過數萬人,可是其戰兵犀利精強,號令極嚴,個個卻是能抵家丁之用,我大明看似以眾凌寡,實際上卻是以寡擊眾,大敗也就不足為奇了。”
朱慈烺恍然大悟,不得不說吳襄雖然打仗的時候是個逃跑將軍,可是看問題還是很準的,打仗說起來是軍事,可是背后也有一本經濟賬,像這么算下來,大明看似養兵百萬,可是真正能用的卻寥寥無幾。
朱重八有些惱火地冷哼了一聲,“咱當年設立衛所制度,為的便是不費朝廷錢糧養活天下百萬兵丁,卻誰知你們這些子孫不會因地因時,一味照搬祖制,咱這是好經讓歪和尚給念錯了!”
朱慈烺苦笑連連,在這個問題上他十分明智地不跟朱重八爭論,他望向了吳襄,輕聲道:“以岳丈的意思,咱是要把這五百人當成家丁來練?”
“不,五百人都做家丁,一時半會根本練不出來。”
吳襄笑了笑,伸出了手掌,笑道:“五十人,千歲爺眼下充其量能練出五十個家丁,到時候臣會給太子爺送來八個家丁來幫助每日操練,太子爺只需備好肉食,只需要三月便能初收效果。”
“如果這五十個家丁能練出來,到時候輕易能抵上千流寇,真正到了戰場上,可比這五百人要強多了。”
聽到吳襄這么比較,朱慈烺卻是咂了咂嘴,有些好奇地輕聲道:“若是同韃子相比呢?”
吳襄似乎陷入了沉默,過了片刻之后,他才苦笑道:“若是這五十家丁對陣二十個紅甲兵,或許勉強能維持個不勝不敗.......可是一旦對上白甲兵,則只需要五個,就能將我們這五十個家丁殺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