后跟上來的幾個人沒那么疲憊,進到寬敞一些的走廊里,很快傳來驚呼聲。
陸林北勉力起身,走進去查看情況,陳慢遲等人跟在后面,連老婦人也不例外,只是嘴里仍不消停。
走廊盡頭是巨大的落地窗,等候電梯的人可以順便觀賞外面的風景,今天的風景太過特別,使得幾名觀望者像壁虎一樣緊貼玻璃,一動不動。
自從得到提醒,陸林北就在推測垃圾島上的危險會是哪一種,可能性排在第一位的是導彈或者大威力炸彈,專等大批警察聚集的時候引爆,排在第二位的是有毒氣體,第三位是某種陷阱。
可此時此刻望見的場景,完全出乎他的推測,甚至不在他的理解范圍內,其他人也一樣不明所然。
街道上,一堆像是巖漿的東西在慢慢蠕動,又像是巨大無比的觸手,動作雖慢,卻能吞噬所遇到的一切,包括停駛的車輛。
行人驚慌失措,來不及逃跑的人又返回樓內,只為求得片刻安全,誰也不知道這些東西會不會將大樓也吞掉。
第一個看出端倪的是老婦人,她在陸林北身邊擠出一個位置,望了半天,開口道:“我還年輕的時候,就說要處理島上的垃圾,結果一直不動手,現在好了,垃圾多到流淌到咱們這邊啦。”
所有人都看向老婦人,陸林北也不例外,因為她說對了,雖然離得比較遠,可是一經提醒,他們認出那股在街上涌動的東西確實是成堆的垃圾,源源不斷,一些車輛被吞掉之后,變成垃圾的一部分,嚴重變形,翻到前面開路,使用的卻不是輪胎,全靠后面的推動向前爬行。
“就為躲避垃圾爬這么高的樓,真是不值得啊。我家住三樓,現在是不是已經裝滿垃圾了?”老婦人繼續抱怨,直到垃圾涌到樓下,撞得高樓微微一晃,她才閉嘴。
這股垃圾洪流對自己的威力似乎不太滿意,總是試圖“站立”起來,頻頻失敗,最多上升到五六層樓高,就會跌落下去。
“河水也擋不住它們嗎?”
“垃圾怎么會動呢?這不可能啊。”
“市政府呢?聯委會呢?人都在哪?”
人人都有疑問,可是沒有一個能得到回答。
陸林北退后幾步,靠著墻壁坐在地上,心中困惑比誰都多。
陳慢遲也走過來,低頭看他一會,坐在他身邊,依然無話可說。
街上的垃圾仍在涌動,高樓又晃一下,所有人都離開玻璃窗,找穩定的地方或站或坐。
老婦人認準了陸林北,要往他身邊走,被紅鵲夫人拽到另一頭去。
高樓晃動的時候,陸林北握住陳慢遲的手,她沒有拒絕,靠近一些,兩人緊緊挨在一起。
陸林北發現自己又陷入應該說話卻找不出話的尷尬境地,扭頭看去,對上兩道茫然但是毫無恐懼的目光。
他突然明白了,這是信任,他根本不需要找話,甚至不需要開口,這沒有任何尷尬。
他露出一絲微笑,她也露出一絲微笑。
時間一點點過去,每隔幾分鐘,高樓仍會晃動一下,但是都很輕微,不像有危險的樣子,人心稍定,抱怨增多,大家都用體內芯片上網,瘋狂地搜尋那些彼此矛盾的信息,然后互相求證,好像有誰能給出明確答案似的。
平時最喜歡分析數據的陸林北,這時卻不想查看任何網絡內容,充分享受心有靈犀的一刻,唯一的不快是周圍的人過于聒噪。
電梯已經停運,仍有更多人爬到頂層來,希望離街上的垃圾越遠越好。
將近兩個小時過去,高樓再不晃動,有人站在玻璃窗前,也證實那些垃圾的勢頭似乎真的停止了。
枚忘真請求通話,陸林北立刻接通。
“看來你還活著。”枚忘真的聲音在耳中響起,只有陸林北一個人能聽到,“你不用說話,聽著就行,我就是告訴你一聲:記得咱們上次去島上,看到一群小孩子用吸附在一起的垃圾當玩具嗎?有人造出一個超級大號的‘玩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