屯留城外,智朗他們就停在太陽底下,面對著城門的方向。
許平的部下已經被放回了城,去通報城宰,接下來是雙方商議結果。
智朗端坐在車上,旁邊是原地踱步的豫讓,其他人則保持著作戰姿態。這樣的場面已經持續有一會了。
“豫讓先生,不要走來走去了。不管結果怎樣,智朗一力承擔就是。”智朗有些無奈的說道。
豫讓這愁眉苦臉的模樣,看的人心里堵得慌。
豫讓停下步子,嘆氣道:“你這次可惹下大麻煩了!”
智朗搖了搖頭,說道:“許平只是一個小小的士,卻敢辱罵我父,狂妄至此,難道不該斬?”
“話雖如此,可宗主……”
智朗冷笑一聲,說道:“宗主?我父乃是宗主同胞兄弟!許平所言,羞辱的是智氏!豫讓先生作為智氏家臣,難道只在這勸我嗎?若宗主真的處罰我,那智氏干脆讓出智邑,讓許氏搬去吧!”
“小君子,慎言!”豫讓沉聲說道。
智朗輕哼一聲,又看向城池方向,不再說話了。
時間已經到了日中之時,空氣灼燒的扭曲,連一直刺耳的蟬鳴聲也弱了下來。智朗他們卻站在那,除了補充了一些食物跟飲水,并沒有別的動作。
城頭隱約多了一些人影,片刻后,城門終于奔出來了一大隊戰車。
智朗精神一振,舉目望去,一眼認出了為首那輛戰車上的中年人。屯留城宰,智柳!
這種由宗主直屬的城池,城宰基本都是宗族成員。按親緣來說,這智柳是智朗的堂叔,還未出五服。
離著還有五十步,智柳就讓人停車了,雙方互相打量著,氣氛一時凝滯起來。
“智朗!許平是你所斬?”智柳大聲喊道。
智朗還未答話,一旁的薪武跳下戰車,喊道:“此乃我薪武所為,城宰若要追究,就找我吧!”
智朗站起來,抬手示意薪武退下。
“從叔!許平確是我所斬,可你不知其中內情。我想問一句,若有人羞辱你父母,你會如何?”
智柳愣了一下,沒急著回答,而是對旁邊車右說了幾句什么。
很快,許平的一個手下被帶到了跟前。
問了幾句話,智柳的臉色頓時沉了下來。
“智朗!許平所言確實不妥,可你也不該動輒斬殺他吧?”
“豈止不妥!”
智朗高聲喊道:“從叔可讀禮記?檀弓上篇。父母之仇如之何?孔子所言:弗與共天下也!”
弗與共天下,意思就是不共戴天。
春秋時期的社會面貌,是后世人根本想象不到的狀態。沒有詳細律法,更多的是道德標準約束。
面對父母之仇,就連孔夫子也直言:寢苫,枕干不仕,弗與共天下也。遇諸市朝,不反兵而斗。
總之一句話,大仇一旦結下,自己與仇人只能活下來一個。
社會風氣之彪悍,從這字里行間就可見一斑。
聽到這話,智柳一時張口無言。
他是真不知該怎么回答了,這么多人看著呢,他身為大夫,也不可能像許平那樣不要臉的指鹿為馬。可如果放過智朗,他又拿不準宗主那邊的態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