所以按道理來說,如今天子正值壯年,孫太后斷無任何可能明目張膽的直接詔命群臣,插手政務。
除非……
“王爺在此稍待,咱家進去通報圣母。”
東華門和文華殿不過幾步路遠,兩句話的工夫,便到了殿門口,金英告了聲罪,便進去稟報了。
不多時,太后身邊的總管太監李永昌出來,道。
“太后口諭,宣郕王爺進殿。”
朱祁鈺的身體還虛著,從肩輿上下來,冷風一吹,又是劇烈的咳嗽起來,一旁的興安連忙攙著他,這才進了殿中。
本仁殿只是配殿,本就不大。
朱祁鈺進去之時,已經坐了好幾個人,皆是朝中有名有姓的大人物。
朱祁鈺打眼一瞧。
除了成敬報給他的那些人之外,還有幾個面孔。
分別是工部侍郎兼翰林院學士高谷,左都御史陳鎰,翰林侍講徐珵,以及六科的幾位給事中。
同時,朱祁鈺醒來之后,也頭一次見到了,那個他不知該如何對待的人,于謙!
朱祁鈺進殿之時,殿中十分安靜,氣氛頗有些低沉不已。
孫太后坐在上位,身旁是金英和馬順侍立著,二人皆是眼觀鼻,鼻觀心,臉色古井無波,不見絲毫情緒。
相較之下,孫太后的臉色略顯憔悴,看得出是仔細掩飾過,但仍舊遮不住略顯紅腫的眼眶。
再往下看,幾位大臣坐在下首,皆是眉頭緊鎖,神色郁郁。
直到見到朱祁鈺進來,方才紛紛起身,拱手行禮。
朱祁鈺點頭回禮,隨即上前,朝著孫太后一拜。
“臣郕王祁鈺,參見太后娘娘。”
“免禮,坐吧。”
在朝臣面前,孫太后一向是雍容大方,雖然此刻心情已經糟透了,但是還是擠出一絲笑意,擺了擺手,命內侍再抬上來一方軟榻。
“皇帝出京前還說著,要哀家好好照料你們母子,可誰料你剛監國不久,便染了風寒,病勢沉重,令哀家同你母妃,皆十分憂心。”
“所幸今晨得了回報,說你大病方醒,但身子仍舊十分虛弱,哀家還盤算著這些日子送些溫補藥材,讓你安居府中,好好將養身子,可誰料還未高興半刻,便得了這等噩耗……”
孫太后說著說著,又忍不住抹起了眼淚,頓時讓殿中略略活躍起來的氣氛,頓時又沉寂下來。
朱祁鈺心中嘆了口氣,當初孫太后能獨得先皇恩寵多年,甚至讓先皇為她而廢立國母,果然不是尋常之人。
這一番話說的,既有嫡母對庶子的關切,又在大臣面前暗暗為自己辯解了一番,非是她孫太后刻意排斥宗室,而是朱祁鈺大病剛醒,怕他受不得打擊。
雖然見慣了勾心斗角,但是朱祁鈺還是心里頭有點惡心。
無論是前世還是今生,孫太后對他們母子,都算不得好,平素在后宮當中,連個好臉色都沒有。
也只有在一眾大臣面前,才會擺出這番圣母娘娘的樣子。
從坐榻上再度起身,朱祁鈺道:“臣偶感風寒,牽連圣母掛心,實乃臣之罪也,只是不知出了何事,竟讓圣母用上噩耗二字,皇兄征戰在外,此等兇險之詞,不可輕出于口,伏惟圣母慮之。”
不就是扎刀子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