若是提出此等誅心之言,怕不是立刻就會被綁了丟進詔獄。
國家大義,個人榮辱,就這么一下子擺在所有人的面前,容不得他們不得謹慎考慮。
末了,還是于謙最先開口:“臣以為不妥!”
于侍郎說話一向單刀直入,心中決斷之后,便無猶豫,叩首道。
“圣母容稟,如今實乃社稷江山,風雨飄搖之際,我朝廷上下,若不能團結一心,令出一門,則神器分崩離析近在眼前。”
“圣母欲立太子,本循禮法大義所在,然宮中皇子幼弱,此等局面,萬難當天下萬民之望。”
“此刻若冊太子,難免令人心浮動,上下揣測,臣冒死再諫圣母,請命郕王總攝大政,守衛京師,待風平浪靜,天子回京,再行冊立之事,方不負群臣百姓之心。”
于謙的話,雖然最后加了幾分委婉,但是意思卻依舊明明白白。
孫太后的臉色頓時一沉,鳳眸中閃過一絲危險的光芒,冷淡道。
“于侍郎的意思,是指哀家任意弄權,置祖宗江山于不顧嗎?”
“臣不敢……”
于謙低了低頭,開口說道。
“你還有何事不敢?”
任誰也沒有想到,孫太后突然就拍了桌子,疾言厲喝道。
“自入殿以來,你事事處處直指哀家插手政務,字字句句口稱江山大義。”
“何為大義?”
“爾等皆熟讀圣賢經義,值此大難之際,爾等不思報國忠君,營救天子,先是為南遷之議爭論不休,爾后又欲阻撓太子冊立。”
“這便是爾等口中的大義嗎?”
孫太后突然之間就發了火,一干群臣只得跪下請罪。
駙馬都尉焦敬道:“圣母萬勿動怒,臣以為,此等時刻,正是正本清源之時,唯有冊立太子,方能安天下萬民之心。”
翰林學士陳循也說道:“臣亦以為,儲君乃國本社稷之重,應當早立,圣母有言,天子早有立太子之意,我等身為人臣,自當體貼上意,循旨冊封太子。”
這兩人的話,算是讓孫太后的臉色略略好看了幾分。
焦敬自不必說,勛戚和皇家向來是一脈相承,他是肯定會站在孫太后這邊的。
至于陳循,他是翰林院學士。
翰林院算是侍從之臣,一旦太子冊立,那么東宮屬官必然由翰林院選用,他自然也是贊成的。
不過孫太后也清楚,僅僅只有他們兩個的意見,份量遠遠不足。
他倆加起來,也就勉勉強強能頂得上一個于謙的影響力。
這殿中說話真正有用的人,可一直都未開口。
“胡老尚書,爾為先皇托孤重臣,又是禮部尚書,禮法傳承之事,正當禮部執掌,你來說,哀家說得可對?”
孫太后轉過頭,對著白發蒼蒼的胡濙問道。
說白了,在場的這一大群大臣當中,真正說話頂用的,也就那么兩三個。
于謙雖然看似出挑,但是他不過就是個兵部侍郎而已,涉及兵部的事情,他能做得了主。
但是真正像冊立太子這樣的大事,還需要看七卿這樣的大佬的態度。
說白了,在這殿中的人,吏部尚書王直,禮部尚書胡濙,左都御史陳鎰。
他們的態度,才是至關重要的!
孫太后雖然久居深宮,但是到了六部七卿級別的人物,她還是略略了解一些的。
吏部尚書王直,外朝稱之為大冢宰,位于百官之首。
但是他老人家已經七十歲了,早有隱退之心,平素向來明哲保身。
左都御史陳鎰,風憲科道之首,外朝呼為總憲。
政績扎實,從地方上一步步升上來的,朝局傾向不知,但是他和于謙兩人私交甚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