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錯,老夫若所料不錯,自此之后,內閣增補閣臣,要么經由中旨簡拔,要么通過吏部廷推,不會再有閣臣舉薦一途了。”
不過也只是片刻,陳循的臉色就恢復了平靜,繼續道。
“不過,這對我們來說,也未必就是壞事。”
聞聽此言,高谷總算提起一絲精神,緊著問道。
“德遵兄此言何意?”
陳循卻并沒有立刻答話,而是重新拿起一旁的茶具,再度沖泡起來。
一壺香茗沖罷,茶香緩緩繚繞,陳循方開口道。
“如那王九皋所說,陛下一直不準你我推舉閣臣的奏疏,是恐內閣被你我把持,成為奪權的利器,激化內廷與外朝的矛盾。”
“這一點,對你我適用,自然也對王九皋適用!”
高谷微微一愣,旋即,臉上終于露出了一絲笑容,點了點頭,開口道。
“不錯,他雖是首輔,但是陛下有言在先,內閣諸臣,俱為輔臣,并無品級差別。”
“陛下不會允許我們把持內閣,自然也不會讓他把持內閣,只怕之后,內閣當中,依舊是鼎立之勢。”
得出了這個結論,高谷就覺得安心了許多。
之前的時候,他之所以會感到憂慮,實際上還是擔心,失去了翰林院的權柄,他會真正淪落成,只能受王翱鉗制的從屬之臣。
但是陳循這么一說,他也反應過來。
天子雖然要廷推閣臣,但是這些新晉的閣臣,卻未必就會是王翱的人。
這也是陳循之前說,王翱并非和王文一樣,乃簡在圣心之輩的原因。
若是王文入閣,以天子對他的信重,只怕其他閣臣,皆要對他俯首聽命。
但是王翱……
至少從目前來看,天子還沒有對除了王文以外的人,顯露出異于常人的偏愛和信任。
所以,不出意外的話,這次廷推的閣臣里頭,就算不是他們的人,也必定是王翱無法完全掌控的人。
如此,才能保證內閣當中相互牽制的局面。
陳循熟練的從紫砂壺當中點出兩盞茶,將其中一杯,再度推到高谷的面前,神色之間,頗有幾分自傲,開口道。
“那王九皋自以為聰明,但畢竟長久不在京城,對天子了解不夠,只看到了天子要讓內閣相互牽制,天子真正的用意,卻非他能立刻想到的。”
神色舒緩下來,高谷也懶得跟這個愛賣關子的老家伙計較,直接問道。
“什么用意?”
陳循正色道:“自然是關于內閣之后在朝中,究竟處于何種位置!”
提及此事,陳循不在坐著,而是起身,在屋中來回踱步,沉吟著道。
“今日,那王九皋雖未明言,可話里話外,不外乎責怪老夫,被官位蒙蔽了雙眼,一意擴張內閣權柄,這才引起了天子忌憚,險些將內閣引入歧途。”
“可他又怎知,老夫到底也是在朝多年之輩,豈會連這點形勢都看不明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