如此嚴厲的口吻下,隱藏的是這位圣母皇太后,急迫要讓他回京的心情。
這番態度已經表明了,朱祁鎮必須要回去!
與此同時,這封懿旨當中,也隱隱約約透出了很多東西。
譬如,孫太后刻意強調,先立太子,再命總政,得虜中書信,命禪大位,吾與群臣共扶郕王即位……
這些用詞,讓朱祁鎮立刻就反應到,當初土木之后,為了皇位的歸屬,而產生的刀光劍影。
這些事情,都是極為隱秘,知道的人極少,同時,又不能落于紙面的。
孫太后這是在提醒他,遠離政治中心,意味著他有很多的事情,都得不到消息,而信息的不對等,會造成決策的失誤,這是政治上的大忌。
將懿旨緩緩合上,朱祁鎮閉上眼睛,片刻之后,再度睜開眼睛時,神色已經平靜了下來。
這些都是后話,回是肯定要回去的,但是,孫太后之前傳信時口氣還頗為平靜,如今卻如此大變,必然有所緣由,那么……
“王瑾,你告訴朕,深哥兒出什么事了?”
于是,王瑾便一五一十的,將京中發生的事情都說了出來。
雖然說,囿于他的身份,不可能得窺全貌,但是僅憑他說的這些,就已經夠了。
開蒙出閣,賜封太子三師三少,但卻不置太子府屬官,堂而皇之的,讓深哥小小年紀,和生母分離……
這一切的手段,朱祁鎮落在眼中,自然能看得出更多。
他的好弟弟,將太子捧的高高的,但是卻不給絲毫真正的好處……
登高,易跌重!
看著太上皇沉思的模樣,王瑾躊躇了片刻,終于還是大著膽子道。
“皇爺,其實還有句話,圣母沒有吩咐,但是奴婢知道,這是圣母一直在擔心的,所以奴婢斗膽,多一句嘴。”
聞言,朱祁鎮下意識的皺起眉頭,問道:“還有何事?”
“奴婢來時,宮中的皇后娘娘孕期已近九月,太醫診斷著,至多再有不到一月,皇嗣就該降生,另外,天子新納的郭嬪,產期也不遠了,郭嬪還好,畢竟身份不高,但若是中宮那邊有了嫡子……”
這種事情,不是好議論的,因此,王瑾說的很慢,仔仔細細的斟酌著措辭,道。
“總之,圣母為此事一直在煩心,但是又沒有法子,她老人家不愿因此給您壓力,但是,奴婢私心想著,這般大事,還得您親自回京,方不至有變。”
聽完之后,朱祁鎮的眉頭緊緊絞了起來,拳頭也下意識的攥緊了。
東宮……
所以,皇帝此刻讓太子出閣,還有這么一層用意嗎?
出閣讀書,意味著太子的一言一行,都會受到外朝文武百官的監督。
深哥才三歲多,若是課業繁重,又與父母隔離起來,不出現錯失,是不可能的。
群臣對于太子寄予厚望,就必然會漸漸失望。
雖然說禮法在上,但是人心人望,同樣重要!
與此同時,皇帝嫡子降生,若能平安長大,鹿死誰手,誰人能知?
東宮太子,地位真的還能固若金湯嗎?
答案早就在朱祁鎮的心中。
但是,此刻若是回去,就要接受祭天,祭廟,御奉天殿頒詔這些儀程,而禮部遞上來的那份儀注……
朱祁鎮的臉色頗為掙扎,他右手捧著孫太后的懿旨,左手拿著禮部送來的儀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