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按照朝廷的儀程,太上皇駐蹕宣府兩日,便會起行往居庸關,即便是有土木祭奠,也最多延誤一日,你帶了上百人入內,拿去的炭火足夠一月之用,若非是掩人耳目,又是意欲何為?”
“何況,你若要送炭火,往后院去便是,為何要帶著那么多人,去太上皇所居的內院,此舉,不是為了逼凌太上皇,又是為何?”
應該說,雖然林聰厭惡宦官,但是他并沒有輕視舒良這個內臣大珰。
剛剛的那一番話,足以證明,舒良并不像傳言中那樣的跋扈張揚,他能拿大同之事出來當擋箭牌,可見他跋扈之下,藏著縝密的心思。
所以,林聰意識到,今天想要斗倒這個奸宦,只怕并不容易。
舒良倒是一如既往的平靜,道。
“林大人既問了,那咱家也不得不答,的確,咱家帶人入府,并不單單只是為了送炭火,更重要的,是咱家帶了天子的旨意,押送擅離職守的甘肅鎮守太監劉永誠回京。”
“那劉永誠驍勇善戰,弓馬嫻熟,且身邊又有諸多護衛,咱家要緝拿他,自然要多帶些人。”
林聰的確沒想到,舒良會這么干脆利落的變了話鋒。
略一沉吟,他繼續問道。
“舒公公,這和你剛剛所言,并不相符,能否解釋一下,你為何前后所言不一,難不成,方才你是在欺君不成?”
舒良也有些意外。
進到殿中以來,他首次抬起頭,認真的看著林聰,似乎想要將他的樣子好好的印在自己的腦子里。
要知道,剛剛舒良說的話,刻意留了一個漏洞,那就是,為什么緝拿劉永誠要帶那么多人?難道說劉永誠敢造反不成?
答案舒良早就已經準備好了。
還是太上皇!
雖然劉永誠反抗的可能微乎其微,但是他畢竟和太上皇在一起,一旦他心生不軌,那么可能會傷及太上皇。
所以,他才帶了那么多人過去,以防不測。
可以說,林聰只要順著他的話頭發問了,那么,這條罪名,他自然也就順手脫去了。
然而,林聰沒有問。
單這一點敏銳的直覺,就足以讓舒良提起對他的重視了。
眼中的光芒一閃即逝,舒良又恢復了那副帶著假笑的樣子,道。
“林大人可不敢給咱家扣這么大的帽子,早在大人問話之前,咱家就將一應情況俱稟明了陛下,可不存在什么欺君。”
“至于為何前后不一,自然是因為,有些話不方便當著老大人們的面說,不過,林大人和周侍郎既然是承旨問話,那么若非要知道的話,咱家也自然得如實作答。”
這就是明晃晃的威脅了。
你們問的話,答案我可以給。
但是,后果承不承受的起,你們自己得掂量一下!
林聰自然聽得懂,他只是年輕耿直,但是絕非沒有心計。
如今,舒良明顯早有準備,他也有些遲疑,要不要繼續問下去。
然而,還沒等他說話。
底下的科道官員就騷動起來,不多時,兩三名御史紛紛出列,喝道。
“君子堂堂正正,有何不可對人言之事?”
“舒良,本官看你分明是在拖延時間,還不速速認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