唯獨楊俊,除了武藝過人之外,其他方面,一點拿得出手的地方都沒有。
素日里嗜酒奢靡,膽大妄為,行事無狀。
楊洪手里的家法都打斷了不知道多少根,但是絲毫都沒有作用。
當初瓦剌之戰時,棄城而逃的就有他一個,若非是因為看在楊洪鎮守多年的功績,他早就被流放戍邊了。
事實上,這也是真正讓楊洪感到警醒的地方。
楊俊這樣的德性,天子竟然要提拔他來執掌團營。
光是想想,楊洪都覺得心驚膽戰。
這次進宮,他猶豫了很久,但是,隨著于謙的回京,楊洪知道,再不做決定,就晚了。
將奏疏合上,朱祁鈺的臉色也肅然起來,頗有幾分生氣的意思,怒道。
“豈有此理,楊氏一門忠烈,卻不曾想,出了這等不肖之子,還有楊能,明知楊俊如此劣跡斑斑,還敢有意庇護,實在給楊氏一族丟臉。”
說著說,朱祁鈺話鋒一轉,目光落在楊洪的身上,問道。
“既然楊侯親自來送他二人的自罪書,那么楊侯覺得,此二人該如何處置?”
這么一瞬間,楊洪似乎又蒼老了幾分,這么一個百戰沙場的老將,此刻竟有幾分卑微的意味。
他低著頭,道:“陛下,他二人如此膽大妄為,臣原不該為他們求情,但是,畢竟他們是臣的子侄,那楊能,更是臣已故的三弟留下的唯一骨血。”
“所以,臣斗膽,請陛下寬縱他二人之罪,臣愿就此讓他二人卸去官職,杜門不出,嚴加管教,臣對自家子弟疏于教導,也自感無顏再掌軍務,請陛下罷去臣的后軍都督府提督京營一職,以警朝臣。”
楊俊的行徑,說小不小,但是說大卻也不大。
有楊洪這么個戰功赫赫的老子在,這些罪名雖然能讓他受些罪,但是,遠不至于徹底罷官,永不啟用。
更遑論,牽連到楊洪,連他的京營都奪去。
這件事情,楊洪如果有心,以他在軍中的勢力,壓下根本不成問題。
但是他此刻拿出來,并且將這兩份‘自罪書’呈上來,就等同于是要把事情往大了鬧。
這些事情若沒人提,過去了也就過去了。
可是,一旦有真正有分量的人,在朝堂上拿出來,可就不是小事了。
楊洪現在,就是自己把刀子遞上來。
人為刀俎,我為魚肉!
對于這柄奉上來的刀,朱祁鈺的態度,自然是……
“楊侯言重了,楊俊固然犯了大罪,但是楊能不過是包庇,他是一員虎將,于國有功,何至于就此徹底罷免,更不要說,此事楊侯并不知曉,若朕因此一事,而奪楊氏一族殊榮,豈非是非不分,功過不明?”
天子清朗溫和的聲音,在殿中回蕩著。
但是楊洪的心底卻有些發寒,入殿之后,他首次將頭抬了起來,眼中帶著絲絲的懇求。
“陛下,老臣……”
“楊侯不必說了!”
楊洪剛張了張口,他的話就被天子打斷,接著,天子以平靜但不容置疑的口吻,道。
“楊俊送交法司處置,至于楊能,暫停一切差事,禁足府中,楊侯好好管教便是,至于楊侯自己的執掌,一切如舊。”
話音落下,一切便成定局。
楊洪有些無力的低下頭,叩首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