朱閣老上上下下的折騰了這么久,自然不可能真的是毫無所圖。
他想要的,其實就是太子府詹事的位置。
應該說,自從當初受命出使瓦剌之后,朱鑒就已經成了太上皇一脈的人,何況,他自己本身的政治觀念,就是扶保太上皇和太子一脈正統。
沒有什么職位,比太子府詹事,更合適他了。
回京之后,他屢次和俞士悅打擂臺,也并不是真正想要次輔的位置。
畢竟,他雖然有功,但是人家俞士悅也不是吃素的,平時吵吵架就算了,想要在對方沒有犯錯的情況下,動搖俞士悅次輔的位置,就有些撈過界了。
朝中固然會認可他的功勞,也認可他受到了薄待,但是,之所以沒有人在朝堂上正面發聲,原因無非是重臣當中沒有坑位。
要是真的因為他立了功,那么就要讓俞次輔讓位給他,朝局就亂了套了。
有了這個先例,那么侍郎立了功,是不是要尚書讓位,知縣立功,是不是要知府讓位?
官職乃是朝廷重器,豈可如此兒戲,無緣無故的,人家俞次輔又沒有犯錯,如果朱鑒真的對次輔的位置有所行動,那么,陷入被動的反而是他。
所以,打從一開始,朱鑒和俞士悅打擂臺,就是存了兩層意思。
一層是為了南宮護衛統領的人選做鋪墊,另一層,就是隱藏自己的真實想法,對詹事府的圖謀。
要知道,只要他們的紛爭持續著,并且雙方都屬于不講理的互相反對。
那么,朱鑒就能持續的占據輿論的中心地位,朝臣就會始終記得,他立了大功,但是沒有得到應有的升賞。
在此契機之下,東宮出閣備府一旦事成,要挑一個重臣頂上,總理詹事府的話,豈不是正好合適?
天子將他塞到內閣做一輔臣,原因無非是重臣的位置滿了。
那么現在,太子府新立,‘帝師’的位置,如果越過朱鑒,再提拔一個新晉的臣子,朝廷上下,只怕難免議論紛紛,覺得天子刻意打壓于他。
所以,朱鑒一直以為,這件事情最大的難處,是如何令天子同意為太子備府。
但是誰曾想,最難的事情反而沒怎么遇到困難就做到了,反倒是他覺得輕而易舉的事,陡然就生了變故。
醒過神來之后,朱鑒回想起整件事情。
他忽然發現,天子放縱他和俞士悅相互爭斗,或許并不單單是因為,想要看看他到底想做什么,更重要的是,在暗中撥弄著朝堂的局勢。
如果說,從一開始,天子就出面調停,那么,要么是“偏護”俞士悅,讓朝臣愈發覺得他立功不賞反而被處處打壓,要么,就是給他“補償”。
但是天子放任不管,反而會讓朝堂的局勢向著對他不利的方向轉變。
尤其是,在俞士悅不知受了什么刺激,對他的態度大幅改變,面對他的挑釁,處處平和以對的時候。
朱鑒身上背負的功勞,漸漸的就被抵消了下去,朝堂當中頗多人開始覺得,他一個新晉的閣臣,在前輩一再退讓的情況下,還對前輩咄咄逼人。
相反的,對俞士悅的評價,變成了“大度能容人”,“大局為重”。
再加上天子主動開口同意設立詹事府,朱鑒也沒有理由,說天子在打壓太子。
如此一來,朱鑒有功,俞士悅有德,那么誰來當這個帝師,自然全憑“中立”的天子的意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