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太子已經大了,能擔起監國的重任。”
“你何必用這些話寬慰我?”天子擺擺手,嘆道,“朝中文臣,哪一個是好相與的?太子性子柔和,又頗重師道,他現在還擔不起大周的天下,更何況北地匈奴……”
“匈奴單于新喪,如今已是四分五裂,倒不足為懼,待我出兵……”
“不,我要的不是這個。”
“天家的意思?”
“原想著把定柔托付給徹明,成義侯府世代忠烈,于朝中頗有威望,我知旁人對你外戚出身很有微詞,可卻不曾明說一句徹明的不好,公主嫁過去,想必他們也不好太過反對,可如今卻是不成了,我須得為定柔另謀出路,萬一我去了……”
“天家,天家何出此言!”宋顯跪地泣道,“天家春秋鼎盛,怎可做此語......”
“我雖自詡天子,終究只是凡人,也難逃生老病死,”天子說著卻笑起來,似是想起了什么趣事,“宋顯,還記得二十多年前,我與你、策云三人,夜間溜出皇城打獵的事嗎?”
“當然記得,咱們誤踏了百姓的秧苗,直被人追著罵了二里地。”
那時天子剛剛登基,每日被太皇太后拘束著,心里有怨氣卻不得發,齊策云便將天子打扮成
侯府公子,叫上宋顯,三人一同夜獵到天亮。
“那時我們多年輕啊,策云生的好看,去農家尋飯食時,可獲了一大把芳心。”
“偏他生的好看,還喜歡打扮自己,”宋顯笑道,“可天家也是氣度非凡,村里的老婦不是特地殺雞款待天家的么?”
“你倒記得清楚。”
“年少得逢明主,宋顯怎敢忘知遇之恩?”
“那時覺得日子好長,太皇太后怎么也不肯交回皇權,可怎么一瞬間,我也老了,”天子聲音悲切,“怎么策云都走了十五年了?”
“天家念著策云,策云就沒走。”
“每次看到徹明,就像看到策云回來了,他們一樣的意氣風華,可一到了晚上,我就做夢,夢見策云流著血淚問我,他說天家,為什么將我一人留在邊地?怎么不帶我回渭北?渭北、渭北......你說,我如何能讓策云的渭北再去邊地?”
齊徹明時常出入紫宸宮,不需通傳,今日本想再向天家請命去往邊地,未料剛入殿便聽見天家與舅舅在談論他的父親,他略聽了幾句,心中亦不免悲傷,只得悄悄退了出來。
守在殿外的小黃門見齊徹明出來,問道,“侯爺怎么這么快出來了?”
“天家正商議要事,不便相擾。”
“也是呢,剛剛才冊立了黎山長公主,”小黃門道,“聽說陛下還許了公主的請。”
“什么請?”
小黃門自悔失言,忙道,“奴婢哪能知道呢?左不過是些封賞罷了。”
“你今日說了,我只當是自個別處聽來的,”齊徹明抽出腰間佩劍,“你若是不說......”
“侯爺,奴婢真不知道,只聽了什么賜婚,什么邊地,求侯爺不要告訴他人,萬萬饒我一命。”
齊徹明將劍收回劍鞘,冷哼一聲,“放心。”
一出紫宸宮,齊徹明便徑直往正德宮去了,因他自幼出入深宮,又是皇后的親外甥,雖見他怒氣沖沖,倒也無人敢攔。
剛進正德宮,齊徹明便撲通一聲,跪在了地上,“臣,齊渭北,求見黎山長公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