起身后見正德殿仍無動靜,只得提步往紫宸宮行去。
尚未到紫宸宮,齊徹明已遠遠的聽見里間的爭吵之聲,那聲音他再熟悉不過,便是朝堂上總與他舅舅政見不合的田秉章。
“自高祖來,我大周便對匈奴施行羈縻之策,休養生息,才能物足民豐,近十年來的對匈奴作戰,雖略有成績,可卻加重了賦稅徭役,百姓是苦不堪言啊!”
“文腐吏之言!”齊徹明人未到,聲先至,“只見眼前之安定,而不知匈奴實乃我大周心腹之患!”
“齊徹明!你竟敢對田相不敬!”
出聲呵斥的,乃是田秉章的弟子,韓子越。
“是什么?”齊徹明輕蔑道,“韓子越,你怎么話說一半就不說了?”
“你!”
“徹明,”天子對齊徹明招了招手,示意他過來入座,“怎么來得這樣晚?”
“徹明來遲,請天家恕罪。”
韓子越見天子絲毫沒有責怪齊徹明,還有親昵寵愛之意,很是不平的哼了一聲。
倒是田秉章毫不在意,只問道,“小侯爺說我乃文腐吏之言,不知何意?”
“徹明想請問田相,孟子曾說,民為重,社稷次之,君為輕,是也不是?”
“此乃圣人之言,自然是至理。”
“那田相心中,大周的百姓能過上安穩的日子,是不是勝過自己的政見被天家采納?”
“那是自然,我怎能重鄙陋一身,勝過天下百姓?若是于萬民有利,我便獨居鄉野,又有何不可?廟堂之高,也只在憂民。”
“既然這樣,田相是同意出兵之事了。”
“你胡說什么?”沉不住氣的仍是韓子越,他雖師從田秉章多年,卻一點也改不了這憋不住話的性子,“田相何曾同意出兵?”
齊徹明正色道,“田相既以百姓為念,可知匈奴上月騷擾上谷、漁陽,掠走百姓千人,稻谷牛羊無數?前日剛接了急報,雁門、云中又被攻破,民眾爭相內逃,邊地空無一人,難道在田相心里,中原的百姓是百姓,邊塞的百姓便不是我大周的子民了嗎?他們被匈奴人殺戮奴役之時,田相捫心自問,能否說出百姓安居樂業之言?”
“我何嘗不知邊塞百姓之苦?可邊地靡費,中原只怕力不能支,”田秉章轉向一直皺眉不言的宋顯,“這一點,大將軍應該比我清楚。”
“匈奴控制西域諸國,實力強大,確實不可一戰而畢其功。”
“十年轉輸,若不是大司農杜鴻源竭力調運,實在是難以維持。”
齊徹明起身道,“擊敗匈奴,不需十年。”
眾人聞言先是一愣,隨即笑道,“小侯爺說什么?”
“我說我可以擊敗匈奴,”齊徹明環視眾人,“不需十年之費。”
“自高祖來,擊敗匈奴之人甚多,可又誰敢說一戰長寧?”韓子越道,“匈奴人逐水草而居,敗則退守大漠,我大周士兵根本無力長途奔襲,每次都被他們牽著鼻子走,就是追上了,糧草也難以接濟,小侯爺既然對自己頗有信心,不如說說怎么打?”
“你講再多,也不過是紙上談兵,在戰場上,我自有我的打法。”
“我看你才真是紙上談兵!”
眾人雖不言,可都贊同韓子越所說,見齊徹明無話可答,更認定他是年少輕狂。
“徹明,你此話當真?”
座首的天子垂眸俯視眾人,仿佛要將他們心里那點心思都審視出來,紫宸殿內的空氣逐漸凝結,屬于尊者的威壓逼的眾人連大氣都不敢喘,只有齊徹明仍筆直的站著,目光直視天子,肯定的給出了回答。
“徹明言出必行,定為天家帶來捷報。”
“好!”天子撫掌大笑,“少年當如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