見宋顯遲遲不肯動作,天子只得揮手道,“罷了,今日議了半日,你們且退下吧,匈奴遣使入京之事,田相多操心些。”
“匈奴遣使入京?”齊徹明訝異道,“天家準了?”
見眾臣已退出殿外,天子方從御座上起身,說道,“此番你打了勝仗,匈奴龍庭派人求見了漁陽太守,打聽了你的名號后,懇求派使者入京中一睹天朝風采,我想著,莫不是哪個王廷的公主相中了你,便準了。”
“天家取笑我?”
天子笑了笑,復又沉聲道,“宋顯,你還跪著?這是跟我慪氣呢?”
“天家為何如此?”宋顯站起了身,“柱國一職,怎么能隨意封賞?求您收回成命吧!”
“你如今和我越發遠了,連我的心思也不知了?”天子走到門口,迎風而立,背微微佝僂,“還是如今你位列三公,也想著籠絡朝臣了?我要給徹明無盡的榮寵,給他旁人無法撼動的地位,哪怕……”
“從前只是厚祿,如今卻是高官,只怕引人側目。”
“這些不需你管,”天子回身,攜了齊徹明的手,問道,“徹明,我這樣將你推到高位,你怕不怕?”
齊徹明斬釘截鐵的應道,“不怕,天家讓我做什么,我便做什么!”
“好!說罷,想要什么賞賜?”
“天家已賞我柱國之職,我還能求什么?”
“柱國是賞你的戰功,此番是賞你的膽略。”
“天家當真要賞我?”
“只管說來。”
齊徹明聞言,跪地道,“來時見紫宸宮外停了清河、膠西二王的青蓋車,徹明懇請天家收回王車、遣諸王就國。”
天子沉默不言。
齊徹明跪在地上,只能看到天子的袍邊,微微的擺動著,見面前人久無反應,只得叩首大聲道,“請天家收回王車,遣諸王就國。”
“此時太子,定已帶著二弟在兩儀殿聽陸少傅講學,非我不遣二王就國,乃是太子不愿。”
“太子先是大周的儲君,然后才是二王的兄長,懇請天家遣諸王就國。”
“你當真只要這個賞?你沒有別的求的?”
齊徹明愕然的抬起頭,看了看天子,又看了看他舅舅,問道,“天家為何這般問?”
“你是要求遣二王就國,還是想求娶長公主?”天子直視著齊徹明,“這兩者,你只能求一個。”
“天家……”
“只能一個。”
齊徹明慌忙看向舅舅,只見他垂著雙眸,毫無反應,知是指望不上了,扣在地上的雙手不停的用力,心中翻騰的千言萬語,并未從口中吐出,而是化成了汗水從額上滾下。
他要怎么選?他能怎么選?
他不能再一次辜負定柔,他可以辜負所有人,都不能辜負差點錯過的定柔,好不容易弄清了彼此的心,他不能就這樣放手。
汗水從額上滾下,砸在了冰冷的地面。
齊徹明指尖被青磚劃出了血,關節白得好似骨頭要破皮而出。
“懇請天家,”頭重重的砸在地上,齊徹明卻只聽見心破碎的聲音,“遣二王就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