來人約莫五六十歲的年紀,頭發胡子全白,面色黝黑,仿似田間老農,行走之間,卻龍行虎步,凜凜生威。他臉做厲色,高聲駁斥沈元景方才的話。
一路上都有人行禮,眾人紛紛叫道:“余大人。”陳莊主臉上急切,趕過去道:“余大人,這里危險,你趕緊回去。”說罷去拉他的胳膊,讓他回去。
這人卻伸手一擋,道:“敵人都找到這里來了,躲有什么用?”徑直走到前方,望見沈元景的面容,心里暗自贊嘆,說道:“老夫便是余玠,少年郎找我有和指教?”
沈元景道:“特來送你最后一程。”
此言一出,旁邊幾人又驚又怒,紛紛抽出刀劍,圍住了他,便要動手。方才他們是有些害怕退縮,可余玠來此,卻不知怎么的勇氣都回來了。
余玠大喝一聲:“住手!”等人都站在原地,才說道:“我觀公子風姿俊朗,神采不凡,不是那姚世安能請到的人物。唉,難不成,真是從臨安而來,謝相還是不肯放過我么?”
沈元景笑道:“秦檜要謀害岳飛,也是遣的刺客殺人么?”
余玠一怔,心道:“是了,謝相要殺我,何須用此等受人詬病的法子。他勢力廣大,待我回朝,還不是由他拿捏。”
當下他便問道:“如此,閣下并非是要來害我,何以說要送我最后一程?”眾人聽得如此,神色也稍緩和。
沈元景笑容不減,說道:“此一程雖非彼一程,可結果卻是一樣。岳飛不死于刺客,難道就不是死于牢獄?”
余玠臉色大變,說道:“陛下勵精圖治,賞罰分明,定然不會受小人蠱惑,再現‘莫須有’之事。”
沈元景也懶得管他是嘴硬還是真對南宋朝廷抱有希望,直截了當的說道:“趙昀可比趙九差遠了;謝方叔固然也敵不過秦檜;可你也不是聲望隆重的岳飛,要殺你,何須用‘莫須有’?三兩個刀筆吏,抓你幾個罪名,就能置你于死地。還有你這些個家兵家將,一個也別想逃脫。”
余玠心里一動,暗道:“這人談吐、見識頗為不凡,想必也是飽讀詩書之輩,卻對高宗皇帝和陛下很不尊敬,難道是金國人?”于是心里多出三分戒備。
沈元景又道:“我聽說當年趙九招岳飛回來,用了十二道金牌,不知余大人受了幾道?他是被那殺千刀的楊沂中押解并監斬的,不知到時候取余大人命的,是領軍的大將,還是普通一個小吏?”
越說余玠臉色越是陰沉,梗著脖子道:“就算是陛下要殺我,不過一死而已,青史里頭,也要傳我的名頭。”
沈元景淡淡道:“忠獻變了謬丑,復又能歸忠獻;余大人想要得那武穆二字,這點功績,還差得遠,不若想想怎么保全家人來得實際,死后多少還能吃到一點香火。”
余玠驚疑不定,問道:“陛下真要殺我?”他肯輕易丟下川中軍權,自然還是抱著一絲希望,盼望回到朝廷向皇帝申辯過后,能夠扭轉印象,重獲支持。
沈元景笑道:“以前或許只是想解了你的兵權,貶謫出去,現下你見了我,可就不好說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