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可知大夫是如何治病了?”沈元景說道:“人之沉疴在身,欲要根除頑疾,便有兩個法子。一則是慢慢溫養,使其身體一日強健過一日;一則是下猛藥,刮骨療毒,將病灶一掃而空。”
王承恩縱然只是中人之姿,也明白其中含義,不服氣的說道:“大明雖有種種問題,只要一一拔除便好,也不至于病入膏肓了吧。”
沈元景淡淡的道:“病不致死,奈何蔡桓公當朝?”
王承恩一震,驚道:“陛下天資聰穎,為政勤勉,絕非晉惠、宋徽之流,怎會諱疾忌醫?如此之說,著實不妥!”
“剛愎自用又急于求成;志大才疏且刻薄寡恩,再多作為也不過是南轅北轍而已。”沈元景依著前世看過的一些書籍,給了一個十分不好的評價。
王承恩目光里頭頓時投出懷疑來,輕聲說道:“陛下剛登上大寶,何來如此多的罪狀,定是壞人妖言惑眾。”也不知是說給對方聽,還是說給自己聽。
沈元景冷哼一聲道:“去年上天便有預兆,你若不信,偏偏又來求我作甚,是消遣我么?你且陪著崇禎上吊好了,我自去也。”說罷,身上白光一閃,似乎便要離去。
王承恩聽得三年之前,立時間想到王恭廠爆炸一事,至今仍未查明緣由,至今想來,那驚天動地的場面,如同雷公下凡,地龍翻身一樣,登時打了個冷戰,哪里還顧得其他,忙伏倒在地,大聲道:
“神仙勿怪,小人心中慌亂,口不擇言,還請神仙恕罪!”上前“嘣嘣嘣”的幾個響頭,前次已經好了的傷口又裂開了,留了滿臉的鮮血。
沈元景順勢留下,身上卻不再現出光輝,從神龕上飄了下來,王承恩見他身姿修長,動靜之間飄飄若仙,不由得更加敬畏,小心翼翼的問道:“神仙,請問天下亂于何事?”
“一曰天災。洪澇、旱災、瘟疫、蝗患、寒流,皆因朱明皇帝任由宗室膨脹,不恤黎民百姓;二為**。一連三代帝王昏庸,將天命下凡的鳳凰兒打下的一點積蓄敗得干凈。又放任朝中奸臣爭斗不休,致使外間李自成、張獻忠等天殺星降世;三是外患,后金之不備,蒙元舊事重現矣。”
沈元景洋洋灑灑的說了一通,除卻幾個人名,其余都是老生常談,王承恩藏好疑惑,小聲的問道:“神仙可否說得細致一些?”
“哼!細致?”沈元景道:“我便是告訴你亡明之李自成起于驛;得天下之后金因吳三桂大開山海關,你便能阻止么?大廈之將傾,不問棟梁牢固,反怪之磚石空缺,何其不智?”
王承恩默默將這兩件事記在心里,當下十分慚愧,神仙自然是高屋建瓴,這些個小事確實不當打擾。
沈元景見其不再問,才松了口氣。實則他于明英宗之前的歷史,倒是熟識,其后的便是從前世小說雜記中得來,所知不多。
王承恩又道:“還請神仙恕我駑鈍,便是知曉這些頑癥,我要如何行事?”
沈元景道:“換做是我,‘伊霍之事,臣能為之’,當然是把控朝政,將皇帝視為傀儡,首輔當做走狗,由著我的想法來施行政策、選拔將領。
不過以你的膽子,想都不敢去想,哪又敢去做。我也不管你要如何處事,我只管教,你學不學得會,用不用得上,也不在我考慮之內。”
王承恩唯唯諾諾,既不敢怪他太大膽,又不愿承認新皇也是一個昏庸之輩。不過終究是對于神仙的敬畏、對大明的忠誠還要超過剛登基的皇帝,滿腦子的忠君思想里頭,也給撬開了一個縫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