慕容笙一直都未有動作,但是心中自一碗水端平的心境,卻是從未變過,若論見識,誰又能論過眼前的風流少年,若不論他背后的家族勢力,若他只是一個平凡的仕途之人,慕容笙是愿意跟眼前的少年交好的,只是,事事從不能隨人愿罷了。
“文彬,東海的佳人美景竟沒有留住你。”慕容笙道。
“外面的景致再好,也不及家中的青草香。”楊文彬邊說邊不時在搜尋方才匆匆一瞥的女子,他忽而湊近小聲道,“再說,素靈能嫁給你,我怎能說自己沒看住呢。”
一股隱隱的銳氣在兩人面前油然而生,對抗外敵向來同仇敵愾,只是,這兩人之間,從來也不是朋友相處之道。
大殿里明里的融融暖意,卻也掩不住暗里的劍拔弩張,此時坐在主位旁側的丞相大人,也不能清者自清的安然坐住,且不說楊文彬悄然無息來到宮中赴宴,且不說西蜀太子莫名其妙進獻寶物,且不說孫太尉因之前在軍機處折損顏面抱恙不來,且不說本該留守在素靈身邊的長樂丫頭忽然換人,一切看似自然卻絕不自然的變化,讓從來老奸巨猾的丞相大人,也開始如坐針氈起來。
由禮部侍郎陳殊安排的仙湖舞姬,一曲作罷,已然謝幕,楊及正要起身,準備離去,卻是被身旁的兒子死死按住了身子,“你做什么”
“父親,你且看看這人是誰”楊文彬笑著道,手中的水酒一滴也沒灑出來。
楊及看向從堂下緩緩上前的女子,她一直眉眼低垂,待抬頭之時,眾人倒沒有什么特別的表情,不過是尋常的一個女人罷了,她雙唇輕啟,“草民是工部主事沈平的侄女沈沁,特祝陛下與靈妃娘娘喜結百年之好。”說完還朝向已坐在慕容笙身旁的楊素靈恭敬的欠了欠身。
在座一片唏噓,小小的工部主事,在朝廷中撐死了論數從八品的芝麻小官,這個女子是瘋了么,還是想顧得皇帝青睞而不假思索。但是,隨后,有點眼力的官員都不再輕看堂上的女子,如果要顧得圣上眷顧,何以不施粉黛,何以眉間淡掃,何以未有侍衛上前阻攔。
“沈姑娘不必多禮,城西的禁衛軍上回感染疫癥,若不是姑娘命旗下千金藥鋪的千人張上紅沙之地偏遠的靈水山,收集治病藥材,只怕孫太尉手下的一干精兵都會盡數削弱,說來,朕應該好好謝你才是。”慕容笙當然識得堂下之人,沈碌的親妹,沈沁,讓慕容族國庫充盈的天生商族,但凡是沈家投資的產業,從不虧損的沈氏一脈,也是從來掌握著經濟命脈,而又有十分分寸,不插手任何朝政的商族。
沈沁自知頃刻間,有數萬道亦羨慕、亦嫉妒的眼神拋向自己,她全然不顧,只是淡然繼續道,“承蒙陛下圣恩,方才草民見到西蜀殿下帶來的榮耀寶物,論說后宋的奇珍又豈非屈指。那么,草民也有一份禮物要送給陛下和娘娘。”
看慣了官場上的爾虞我詐,柳瑟靜靜候在偏殿一隅已有多時,扮作沈沁男賓的馬云騰,自顧自地喝著后宋盛產的果釀酒,完全不去理會一簾之隔的主殿鋒芒。
“這次,你幫了我,以后若我有機會定當還你。”柳瑟端著托盤站在馬云騰的身后,不時旁側有陌生女賓朝這處看來,想來也是艷羨此刻正在堂前進諫的沈沁,誰叫馬云騰生得一張誘惑世間女子的面容,當然,獨獨誘不到身側的柳瑟罷了。
“你不欠人恩情的性格是好的,只是,你且有機會再說。”馬云騰一語輕笑,他順勢端著一杯酒朝對面幾名泛著朵朵桃花面容的女子,一飲而盡,竟是驚得對面一聲嬌呼。
柳瑟不由輕嘆,她真是太監不懂皇帝心,馬云騰又怎會念著她還欠的恩情呢,只怕,就算不報,也不會被這個冷心冷肺的男子記著。
簾外殿中沈沁的一語將落,一身素柳裝著的平凡侍女,兩手端著托盤穩穩走上殿來,就見這托盤上放著三個玉杯,沈沁面帶笑意熟練地從中取了一杯,隨后又對侍女使了個上前的眼色,說道,“兩杯蠶箔酒,送給陛下,娘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