廣南王世子卻道:“樹大招風,張家人必是不想鬧得動靜太大。看得懂的聰明人自然不碰,只那傻子才往上撞。”
六皇子苦笑道:“這父母官逢了災年,只知道燒幾柱香遞遞折子,更有甚者,還把這些生了病的饑民都關在城外,要不就往道觀一扔了事。反倒是這道觀里施醫施藥,還要管這些生病的災民吃喝,銀子都是張家花的。真是可笑的緊,這天下,竟是本末倒了置。”
廣南王世子聽了面色一緊:“行善積德,乃大功德,張家每年光著施醫贈藥上花的銀子,只怕就不在少數。更何況,他們做那糧行的生意,一開始本是為了賑濟災民……”
六皇子瞪了廣南王世子一眼:“你急什么,你這意思是說我好賴不分?”
廣南王世子才把那提起的心略略放了下來,當即岔開話題道:“咱們這一趟也看得差不多了,你作何想?”
六皇子感慨道:“民生多艱啊,再太平的世道,還是有吃不飽飯的,還是有睡棚子的,讓百姓安居樂業,吃飽穿暖,談何容易?這天下亂不得,不僅亂不得,還得與民生息。如此想來,那張青川說的,十分有道理。”
六皇子這一趟出門,只為了微服查看災情,看到的全是低微的,衰敗的,貧苦的,甚至瀕死的。與往常那些鮮花著錦的生活,相差太遠,瞬間感受到肩上的擔子,絕不僅僅是一個身份。
廣南王世子半天無語,良久才道:“若將來,你,那個,怕是極其艱難。”
六皇子嗤然一笑:“照老大和老二看,我若不得,必是個死字。只這天下,民生凋敝,任誰都需得勵精圖治,爭了來,總不能捂著眼睛裝作沒看到。這就是個雞肋,一個雞肋,哎,你說我干嘛要姓云?”
廣南王世子支吾道:“我這姓也不太好,不過比你要好點。”
六皇子拿扇子往廣南王世子頭上敲了一記,撇著嘴道:“好在哪里?我就問你,好在哪里?咱們都一樣,在錦繡從中長大,享受著家族的榮光和尊貴,就得肩負著這樣的重擔,哎……”
廣南王世子躲開六皇子那記折扇,斜著眼道:“我能把眼睛蒙上,你能嗎?”
六皇子搖頭嘲笑道:“那是我活著。若我死了,父皇殯天了,你待如何?你與我從小一起長大,你,還有你姑母……”
廣南王世子瞬間傻在那里,腦袋一片空白,這是他第一回,直面這樣的問題,這樣合族的生死問題,他不知道,他是真不知道。
見他愣怔在那里,六皇子對著他,正色道:“崢哥兒,若我死了,父皇和母后都不在了,他們無論誰,必不能容你,到時候,你,回南吧,是偏安于一隅,還是出兵相爭,全看你自己。你吳家,不是誰都能欺得的。”
看著六皇子那認真而清澈的雙眼,廣南王世子瞬間頭腦清明,眼里卻閃出了淚光,只鄭重點頭道:“有我在,必不會讓你先死。但若真有那天,我就回南,為你爭回這天下!”
六皇子卻突然笑了起來,拿那扇子捅了捅廣南王世子:“這回,真是一夜成人哈,哈哈哈……”
廣南王世子突然想起那小丫頭,直被六皇子氣得咬牙切齒:“你一夜成了人,我還小著呢,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