君仙山上,一夜忙碌,直到天明時分,才重回往日的平靜。
上山路上,人流車流依舊絡繹不絕,雖有君山縣令冷大人頭前引路,輕車簡從,畢彥一行,卻依舊只能緩緩而行。
隨行官員極其惱怒,直接開始發作到冷縣令頭上:“吾等三日之前便已告知行程,怎的到了今日,連路都沒封?事涉兩國邦交,爾等是否太過怠慢?”
冷縣令從昨日伊始,便一直被這位下巴翹得比天高的,旌國王子屬官簡大人排揎,因想著他們千里迢迢,還要侍候一個尊貴的病人,一路上只怕也吃了不少苦,只要不涉底線,一般都只是謙恭回避。
哪知這人睡了一覺起來,下巴抬得更高了。
冷縣令只微微一笑,雙手作揖道:“簡大人見諒,君仙山萬壽觀乃方外之地,多有民眾上山上香或是求診,因皆是八方來人,又多有病家,觀中道長慈悲心腸,從不無故閉觀封山。”
那旌國官員卻依舊不依不饒:“你說得輕巧,若是我們殿下有個三長兩短,不管是你,還是這君仙山萬壽觀,擔待得起嗎?”
冷縣令面上笑容依舊,話語卻沒有一絲退讓:“簡大人此言差矣,貴國殿下在貴國身染重病,到我大云朝求醫,我大云朝重視兩國友好邦交,才沒有追究貴國不請自來,不問而入之過。”
“然則路途遙遠,病情遷延如此之久,若真因這短短十幾公里山路不暢而致三長兩短,此等重責我等可承擔不起。”
“并且治病之事,便是神仙也不可能盡治,不過盡心竭力而已。”
這位冷俊嵐冷縣令可不是那沒有見過世面的,徽州詩書大家冷氏子弟,王相得意門生,高中探花之后,考中翰林院,三年后入六部觀政,再至外放到江南西路君山縣,這是王相指給他的地方。
冷縣令上任之前,王相千叮萬囑,君山縣這一任,說容易也容易,說難也難,民生問題幾乎不用操心,縣里人人能得安居樂業。只這處多是迎來送往,需得八面玲瓏,本朝得這處天下醫藥圣地不易,要盡心維護,不讓山中靈氣遭受世俗擾攘。
還有一條,不該問的不問,不該說的不說,可事關國體的,一個字也不能少說。
冷縣令內心其實是對畢彥這一行的做派,有些嗤之以鼻的,自家正經主子,六皇子殿下,無論是在這君仙山盤桓還是療傷,可是低調到仿佛從沒來過。
這旌國一行,打著替旌國王子治病的旗號,從塞北,走到這還沒到江南的江南,若是真的那么緊張自家王子,要走那么久嗎?都走到山下了,還非得擺擺譜。
聽說北邊局勢還一派緊張,這真是,葫蘆里究竟賣的什么藥,簡直讓人啼笑皆非。
冷縣令一肚皮官司,也懶得再聽那簡大人牢騷滿腹,只挺直腰身,提了韁繩,雙腿打馬往前探路。
畢彥一路騎馬居中,后頭便是旌國王子馬車,因行走不快,坐于馬上舉目四望,卻是思緒萬千,一語不發。
直至行到山門外,廣南王太妃、太虛真人親迎于此,冷縣令三丈之外便得了示下,立即下馬說明情況。
畢彥攜一眾官員下馬,往前謁見。
廣南王太妃并未按制著服,氣質內斂,看上去仿佛慈眉善目老太太一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