說著又猶豫了一下才道:“就是到了雋城的時候,遇見了一起逆倫殺人案。按理說,這樣的案子,也輪不著我們插手,秋決勾選的事兒自有刑部核準,那位府尹大人的判決也沒什么大錯,就是這案子后頭,透著點兒蹊蹺。”
安北王從長案后走下來,邀了六皇子坐到大帳右側茶桌旁,又示意小廝沏了茶。
六皇子把那宋家公公告兒媳殺了婆婆,又要謀他性命的事情,大略講了一遍,又繼續道:“關鍵是那個兒媳已經被關了,那個公公還在家中被毒死了。那位府尹大人估計也是拿不到真兇,又怕考績出問題,便干脆葫蘆提,直把這案子都坐到了那兒媳身上。”
“我們開始聽這個案子的時候,覺得這個兒媳也很奇怪,她剛被抓的時候,是不肯承認鴆殺了婆婆的,可自從她那個公公一死,她倒立即認了罪。后來,那家那個哥兒,綴在我們后頭好幾日,求著我們去見他阿娘一面,才說出來,應是有人拿他的命,脅迫了他阿娘。”
“我就讓那位韻嬤嬤,就是樓將軍,悄悄兒去見了他阿娘一面,他阿娘只求我們保她家哥兒一命,得了承諾,她就說她有個相好的,斷斷續續好多年,今年年根上,那個人又回來了,從她那里要了大筆銀錢,說是要做什么生意。”
“她那個相好的家里,是做金銀首飾生意的,但那家爺們很多,那一個又是個庶子,一直沒有什么話語權。他那個意思是,要到北邊做一票大生意,然后就可以帶她遠走高飛。”
“綴在我們后頭那個哥兒,有個極不尋常的本事,大約是從三四歲上頭,他祖母被她母親鴆殺之后,發了一場高燒,好了之后,他那耳朵,就極靈敏。他說他祖父是被他阿娘那個相好的害了,讓我們問他阿娘,為何不出首,反而要擔了罪名。”
“韻嬤嬤把兩頭兒的話一傳,那個哥兒還是個讀過刑律的,知道她阿娘反正必死,倒也看開了,我就派人把他送去了南邊軍中。”
“后來路上,送他去的人回來傳話,說那個哥兒突然說,他阿娘那個相好總是在戈壁上吹塤,他就跟了那個人的幾回,說看見那個人總是把從他阿娘那里得的銀票,給一個很神秘的人,說的都是些北邊挖銀礦的事情……”
“我如今已經派人盯緊了那一家子,眼面前,倒沒什么動靜。這個事兒,因為涉及銀礦,我們連那府尹都沒驚動,也沒有往刑部送信,韻嬤嬤進那牢里的時候,也是使了障眼法的,那個兒媳婦更不可能說什么,畢竟,她家哥兒,還在我們手上呢。”
安北王愣怔了良久才道:“銀礦,我們這北邊,哪里有銀礦?從來沒聽說過。”
六皇子左右看了看,安北王揮了揮手,帳內的幾個小廝立時撤了出去。
六皇子才嘆了口氣道:“父皇寫給王叔的信,您應該已經看了。其實這里面許多內情,實在是有損我大云朝顏面,父皇囑我當面說給王叔。”
安北王聽得這話,忍不住坐直了身子。
“王叔可知,前年江南西路遠夷山脈和橫溝山脈處,動用了中路軍剿匪的事情?”六皇子輕聲問道。
安北王點了點頭道:“這事兒有些蹊蹺吧,這都承平多少年了,按說早就該肅清內匪了。”
六皇子頷首道:“王叔果然見的不凡,其實這個事兒,就是遠夷山脈一處金礦,橫溝山脈一處銀礦被盜挖了。”
安北王聽得此處,眉毛揚得老高,看了六皇子許久才道:“這是,是那畢彥干的?”
六皇子點了頭道:“正是如此,此人狼子野心,處心積慮,部署多年,還借江南西路瓷器運輸的水路,和南詔王族狼狽為奸,從南詔海上開了一條路水路,將金銀運回旌國。”
“那兩處盜挖礦藏,數量極大,因為前后幾任接手,統計都沒辦法統計,就按最后最低估值計算,煉成之黃金,至少二十萬兩,白銀二百萬兩。這還是他在江南西路用的人,陰差陽錯沒找到那處含量極高的金礦。”
饒是安北王養氣功夫極好,此刻也忍不住拍了桌子站起來,要知道,這么多真金白銀,用在軍營里,該能買多少馬匹,換多少糧食,制多少裝備啊。用在朝廷,又能做多少大事。即便是用在百姓身上,又能讓多少人吃飽穿暖。